这是一块金子。
一块黄澄澄、金灿灿,通体都散发着名为“富贵”气息的贵金属。
陆昭言上辈子只在黄金回收的现场,见过这么大一整块的金子,万万没想到,这种贵金属竟然还有被她拿在手里,当做货币使用的一天。
她望着阿依古丽小心翼翼放到自己面前的这块黄金——话说不知道为什么,阿依古丽对她的态度突然就变得相当客气了起来,半点不见之前放话说要砍了她们这帮废物厨子的凶猛——疑惑道:“这是什么?”
在确定楚凌云能够正常进食后,阿依古丽就消失了。毕竟她是明教护法,在老教主重病、小教主不会理事的情况下,明教内部的所有事务就都要由她决断,包括且不仅限于财政、人情往来、安全防卫、商路税收等种种要事。
而等她消失了大半天后,再出现在陆昭言面前的时候,对她的态度就温和了不止一个档次,看陆昭言的眼神活像是守财奴看他的宝库,连递东西的动作都格外克制有礼:
“这是我之前说,谁能让小教主吃得下饭,就赏给谁的黄金。”
陆昭言拿起这块黄金,咬了一口,发现的确是纯金,能在上面轻易留下划痕,便美滋滋道:“谢谢,你人还怪好的嘞,说发赏金就真的发赏金。”
她上辈子见惯了特别擅长画大饼的领导,还有习惯性拖欠尾款的甲方,陡然见到说给钱就给钱的阿依古丽,作为打工人的她立刻就自动叠上了滤镜,连带着觉得整个明教都是名门正派了:
不准说明教不是正派,糊涂,是与不是我自有定夺,毕竟她是真的说话算话发放大额奖金啊!
阿依古丽闻言,挑高了眉,似乎有什么情绪非常激动的话憋在胸口,一瞬间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却还是考虑到陆昭言是“楚凌云吃得下饭”的最大功臣,话到嘴边生硬改口,不忿道:
“这话说的!咱是那种不讲江湖道义的人吗?太小瞧我了。”
在确定陆昭言将赏金收入荷包中后,阿依古丽又道:
“陆妹子,之前我说话不中听,你别见怪,实在是我太忙了,脑子都糊住了,又关心则乱……刚刚商路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去紧急处理了一下,刚弄好,就赶紧给你告罪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对陆昭言折腰拜下,恳切道:“妹子,之前实在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道你竟有这般好本事。多有得罪,还请妹子包涵。”
她这一拜,拜得那叫一个结结实实,陆昭言拿出了能把十来斤的铁锅颠得虎虎生风的力气来搀扶她,都没能把这位暴躁但实在忠诚的护法搀起来,只听阿依古丽又恳切道:
“我是粗人,不会说话,若是之前有什么不中听的地方,你切莫往心里去,就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啊?”
陆昭言避让不过,只得扎扎实实受了这一拜,温声道:“没事,护法,我真不在乎这种小事。毕竟你与两位教主情同家人,设身处地一想,若我是你,也会关心则乱,魂不守舍的。”
阿依古丽这才直起身来,感慨道:“真没想到……哎,我明教里还能有你这样处变不惊、温柔敦厚的人物。”
说话间,阿依古丽从腰间的牛皮囊中掏出半枚对牌,递给陆昭言,解释道:
“这儿本来是两位教主的小厨房,但近些日子来,老教主水米不进,只能吃些流食,我们就把给老教主熬制汤水喝药的炉灶,专门搬去她的寝宫后面了;之前我招上来的人都不中用,已经被我尽数遣散下山,以后你就专门用这处小厨房,给小教主操持饭食就行,再不用去大灶上。”
陆昭言接过对牌,想了想,为之前提出过“药膳”这个构想的同僚争取了一下:“其实之前也有人说,可以做药膳给小教主调理一下身体来着,不过后来还是考虑到多方因素,没做成。”
“但总归是她第一个提出这个想法的,护法你看,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也给她打赏些?把我的赏钱分给她也行,你看,就算没成,可她毕竟这么提议过嘛。”
阿依古丽惊奇地把陆昭言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三遍,活像从没去过四川的现代人第一次见到国宝熊猫:
“成,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好心肠。你还记得是谁提出的这个想法不?我等下去让账房那边再送些铜钱过去。”
陆昭言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位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同僚,阿依古丽也细细记下了这人的形貌,准备把“按功行赏”的那部分补上,又对陆昭言问道:
“还有什么需要的没?米面,香料,青菜,野味,火腿,河鲜?明个就是五日一次的下山采购了,你只管说,我去叫人帮你买回来。”
陆昭言想了想,婉拒道:“先按照之前的分量正常采买吧。小教主要慢慢恢复饮食,不能一蹴而就,我还在想要给她晚饭做什么吃呢,不急。”
阿依古丽一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便拍板道:“你说的是,那就这么定了。我再找几个和你比较熟的小丫头过来给你打下手,你专心为小教主调理身体,不必把功夫花在其他地方,一心一意做饭就行。”
说完,阿依古丽便匆匆离去,等她离开后没多久,立刻便有人带着清一色的青衣双髻的少女前来,恭恭敬敬垂手站在陆昭言面前,对她客气笑道:
“陆姑娘,这些都是被咱们明教救下来的孩子,个个都是能吃苦的好把式,身家干净,可靠得很,嘴也严实,管保能为你分忧。”
“她们之前都跟着大厨们学过不少本领,烧火配菜样样行。不过眼下小厨房里只有你一个,你就挑几个看着顺眼的用着,剩下的全都去大灶上,也算是能让那边做的饭更好吃些。”
陆昭言抬眼望去,只觉眼前这一排小丫头们打扮得那叫一个整整齐齐,从梳的双髻到青衣黑裤布鞋的装扮,都半点差别也没有,只随手指了个看起来最眼熟的:
“就她吧。”
被陆昭言选中的小姑娘惊喜过望地抬起头来,赶忙对陆昭言行礼,甚至十分会看眼色地,把对陆昭言的称呼,都从“陆姐姐”变成了更加正式的“师傅”:“多谢师傅赏识,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那人见陆昭言只挑了一个,不免疑惑道:“姑娘不必再多选些人手襄助么?”
陆昭言心想,人越多我捅篓子的概率就越大,倒不如先从这个看起来跟我很熟的小姑娘口中打听些可使用的消息,再做打算,便温声道:“不必了,我之前就看她是个伶俐孩子,有心指点指点她,可巧她来了,我又何须去寻别人呢?”
来人赶忙躬身行礼,赔笑道:“陆姑娘说的是,毕竟缘分真的很重要。那这些剩下的,我就送到大灶那边做活了,还请陆姑娘在晡食上多多用心,小教主等着吃饭哩。”
这人一边说,一边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只留了陆昭言和她选定的小帮手在厨房里待着。
这小姑娘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得到这个机会,乐得那叫一个欢实,立刻凑上前去给陆昭言捶背,机灵地问道:“师傅,咱们今晚做什么饭?”
陆昭言沉吟片刻,制止了她继续讨好卖乖的服侍,温声道:
“我之前真气行岔的时候,有劳你照顾我。后来虽说小教主心善,帮我理顺了真气,但我不知怎地,总觉得头脑还有些昏沉沉的,眼下只看着你眼熟,却不知道你的姓名……好孩子,你叫什么来着?”
青衣双髻,笑容明快的小姑娘立刻脆生生地回答:“分明是师傅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才能入师傅的法眼——我叫小桃花!”
说话间,她把衣袖翻转过来,陆昭言立时就从这些明教下人统一配置的、一模一样的衣服袖口,看到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想来这就是小桃花在自己的衣服上改造出来的巧思,便笑道:“好孩子,这么心灵手巧,将来一定有出息。”
她满含鼓励地按了按小桃花的肩膀,声音温和又坚定:
“你就跟着我吧,我会把我会的都教给你。”
小桃花闻言,热泪盈眶,当场就想跪下给陆昭言磕头,被陆昭言成功拦下——她现在的武学水平在光明顶上,也就只能跟这种十来岁的、非战斗岗位的人员持平了,属实惨烈——两人一合计,便决定给小教主做个普通版本的鸡汤面,再拌个小凉菜:
前者补充蛋白质、脂肪和碳水,后者补充维生素,还能开胃,调节前者的味道;如果小教主又吃不下去,再考虑把阿依古丽叫过来,让她施展人形破壁机和自动检测仪的本领,重新做药膳给楚凌云送过去。
然而直到此时,陆昭言都对明教“西域扛把子”的江湖地位一无所知,她自然也不知道,她自以为的“给神经性厌食症患者进行食疗”的,只是履行了一个特级厨师应尽义务的行为,落在外人眼中,意味着什么:
小教主本来就根基稳固,武学天分超群,既能吃得下饭,可见不出意外,就不会重病缠身而死。老教主的事往后稍稍再说,至少继承人的性命保住了,明教根基稳固,未来可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而一旦这件事对明教而言是喜讯,那么,对跟明教作对的家伙们来说,就是噩耗了。
那么,要怎样才能把这个明教的喜讯,变成明教的噩耗?
打蛇打七寸,斩草要除根。
在老教主眼看着就要命不久矣的情况下,自然首推对楚凌云下手;但楚凌云武艺高强,且身为下一任明教教主,享有最高规格的护卫待遇,也不是那么好接近的。
如此,再退一步,把针对对象变成陆昭言也不是不行。
毕竟楚凌云是个要强性子,陆昭言一死,楚凌云就自然会觉得“这是我的责任,我没有保护好她”;再和生母重病导致的过分紧绷的精神一叠加,好嘛,这不就又吃不下饭了?要么五内俱焚忧思过度而死,要么直接重病虚弱而死,不管是哪种死法都成,只要楚凌云一死,明教青黄不接,必然树倒猢狲散,落得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那么,要用怎样的方式对陆昭言下手呢?
光明顶上戒备森严,甚至都无法轻易对陆昭言这样的小人物进行刺杀,就更不用说那两位武艺高强的教主了。想要在食物里做手脚,也不太好办,因为操心过度的阿依古丽真的会亲自用银针,把每一道菜都挨个戳过去细细检查。
既如此,还有什么,比“流言”更具效率?
于是正在陆昭言手把手教小桃花吊高汤的当口,阿依古丽突然带着一群劲装打扮的人包围了厨房。
这帮人和之前,被送来厨房,给陆昭言打下手的小姑娘们截然不同。她们个个都身形颀长,肌肉线条流畅结实,手腕上绑着牛皮护腕,穿着清一色的黑衣短打,哪怕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都有凛然杀气扑面而来。
她们手中都执着高燃的火把,在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里,汇成一道明光的长河,连带着她们的神情,在跳跃的火焰下,都被映得有了几分格外不祥的气息。
阿依古丽从黑衣人身后越众而出,神色严肃,看向陆昭言的眼神格外复杂,低声道:
“陆妹子,你过来。”
“老教主听见了些不太好的话,她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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