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光线昏暗,车帘更是密不透光。
纪青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睁大双眸,想要看清楚马车内是否有人在。
好似无人。
这马车内倒是暖和得紧,只是误闯了别人的马车,不好停留太久,她正要退出去。
脚下却忽的被什么东西一绊。
她在失去平衡的瞬间,还在想,进来之时并未察觉到有东西藏在脚下......
然而,也没有意料的疼痛,她没摔倒在地面,反而扑到了一人身上。
确切地说,是扑到了男子匀称有力的大腿。
车内竟然有人!
纪青梧心急地想找个借力点站起来,但眼不能视物,只能用手摸索着。
不知摸到了何处,只闻一声略带喑哑的闷哼。
在不能视物的幽闭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和撩人。
“手别乱摸。”
那人低斥着。
纪青梧也觉出尴尬来,她弱弱地解释道:“我没想摸,我看不见,只是想先站起来。”
话音一落,马车的车厢忽然亮堂了。
那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颗夜明珠。
纪青梧也借着这光亮,看清了马车的车厢,壁面是华丽丝绸和绣花,车顶有精美的雕龙凤纹。
她蓦得一抬首,就见到了一张俊美无铸的脸庞。
没了白日的凌厉冷冽之态,在夜明珠的光下,润泽如玉。
男子高大身形倚靠在车厢中央的榻上,他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纪青梧傻眼了。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何会在忠勇侯府门口停靠的马车上,见到皇帝!
武肃帝也看清了她此时的模样。
女子仰着头,红润的唇瓣因为惊讶微微张开,水眸里满是莹莹的华光,发丝还调皮地划下来几缕,落在耳边。
娇软的身子正趴伏在他的大腿处,呼吸有点儿急促。
又纯又媚,让人瞬间就生了别样的念头。
武肃帝的喉结滚了一滚。
低沉地命令道:“还不起来?”
纪青梧也意识到,她的姿势太过不雅,她赶紧移开手,不敢再碰触他的腿,支撑着坐榻起身,脸色酡红地退到车厢的角落处。
腿间没了那片温软,武肃帝又皱了皱眉。
见他神色,纪青梧以为自己唐突了皇帝,加上她还是个有“前科”的,又往后缩了缩,干脆把后背贴到了厢壁。
她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陛下,都怪臣女没看清您在,不然就算我在地上摔残了,也不会往您身上摔的。”
武肃帝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若不是他,是别人在,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投怀送抱”了?
不知道是这眼神太冷,还是厢壁太凉,纪青梧打了个哆嗦。
“坐过来。”
纪青梧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坐在他右侧,两人之间至少还可以再坐下一人。
皇帝不开口说话,她也不敢出声。
车厢内气氛沉闷,丝丝缕缕的香气飘过纪青梧的鼻尖,她微微偏着头,看向了武肃帝。
男人眉头不耐地皱着,似正在努力平息着什么,他仅着了一身家常的玄青色锦袍,腰间没有玉饰,只配了一只香囊,隐隐有香气透了过来。
见她的目光停靠在他腰胯之处。
武肃帝的声音一凛。
“闭上眼。”
纪青梧不知他为何要让自己闭眼,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这位还是百官之上的帝王,她只有听令的份儿。
她听话的缓缓合上眼,长如黑翎似的睫毛轻轻抖着,似透露着她的不安,她听到了布料摩挲的声音,还有茶盏轻碰的声音。
武肃帝灌了一杯冷茶,茶水润过喉头,心绪平静后,才看向身边之人。
那一双柔亮的眸子,闭上后,这张脸就没有那么乱人心智了。
千秋多绝色。
他出身世家,少年时便征战沙场,功名赫赫,主动投怀的绝色佳人多不胜数,单凭这张脸,还不足以让他如此心神不宁。
识人识面不识心,帝王之术,最先要学的便是洞察人心。
辨目,可以观心,目为游息之宫,一看便可知善恶清浊。
纪青梧这双眼实在生的太好,水灵灵的随意一望,就像生了一把水袖,直直扬到人心里去。
武肃帝手里端着白玉杯,嘴边带着嘲讽的弧度。
他要是辨不出她这等易容之术,恐怕早已在谋逆之人的刺杀下丧命无数次了。
这双眸子,独一无二,世间绝无仅有。
他怎会认不出。
更何况,他曾见过这双眸子盛满情思时的潋滟风情,只不过,那目光所及之人,并非是他。
“睁开眼。”男人声音沉沉。
纪青梧闭眼太久,睁开时眼皮还有点儿发沉,她眨了眨眼,羽睫翻飞,眸光忽明忽灭,比那夜明珠还要光华万千。
她方才觉察过味儿来,是不是不小心摸了皇帝一下,让他觉得自己碍眼又碍事了。
就这么点儿碰触,他就如此厌烦的反应。
想当初她可是......
这样一想不要紧,越想越刹不住,纪青梧的脸开始发烫,人一旦心思乱了,就会没话找话,开始多话。
她打破沉默,问道:“陛下,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武肃帝反问:“朕不能来?”
“能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纪青梧干巴巴地又问:“陛下,您有没有看到侯府的马车?我出门时没找到,才会误上了您的马车。”
那马车夫已经被李渝宗带去喝茶了。
武肃帝冷淡道:“没见到。”
见他不欲同自己搭话,也对,是她误闯了皇帝的马车,扰了这位的清净,换做是她在休憩,也不愿被人打扰的。
纪青梧开口道:“陛下,天色不早了,臣女就先回家了,您也早些回宫休息,臣女告退。”
说完,正要走,身后之人突然开了口。
音色比料峭的晚风还要让人觉得凉嗖嗖。
“就如此好看?”
纪青梧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望着他,这问题问的突如其来,也不搭前言,什么东西好看?
见她半响也没反应过来,清澈的眸子带着迷茫,偏着头,懵懵懂懂的看着自己。
武肃帝放下了茶杯,抱着胳膊,好心地给了她提示。
“隔着六排坐席,要遥遥地看。”
“献艺之时,也要侧头去看。”
男人语气慢悠悠的,但神色可是冷的渗人。
这是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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