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室内的颂寻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谢泯是把自己家拆了吗。
他避开躺在地上碎裂的台灯,摔断腿的桌椅,朝着屋内的房门走去。
敲了两下门,里面没人应。
颂寻拧动门锁,发现没锁,他没有第一时间进门,心里没由来有种近乡情怯的退缩,踌躇地给自己打了气。
而后动作小心地推开门。
房间很暗,光线都被密闭的窗帘遮挡,里面和外面一样乱。
本应该叠放在床上的被子躺在了地上,昏暗的空间里,一道身影安静地靠坐在墙角,垂着头一动不动。
开门的声音也没引起他的反应。
颂寻缓缓靠近他,手指触碰的一瞬间,谢泯抬头。
颂寻屏息,他从谢泯漠然盯着自己的眼中看到极端的毁灭,带着狠厉的破坏欲。
仿佛只要多对视一眼,便会被拉入一个疯狂无序的世界。
颂寻一阵心悸,拉下口罩,试图从谢泯漠然的眼中寻找到一丝温度。
“谢泯,是我呀。”
“谢安。”谢泯的嗓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一字一顿。
颂寻点头,鼻子有些酸,他所认识的谢泯是那个于绝境中理智冷静,临危不惧的谢队,会一脸坦然骗他,臭不要脸教导他不要轻易相信人类的谢泯。
而不是眼前瘦削憔悴,眼底无光的谢泯。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谢泯从地上站起身,手指落在颂寻的眼睑下,感受到温度的一瞬间,眼中浮现涟漪。
再次开口:“谢安。”
颂寻用力点头:“是我。”
他注意着谢泯的情绪,见到他有所反应略微放下心。
下一秒,谢泯毫无征兆抱住他,猛然压低了头。
肩膀处传来被撕咬的触感,颂寻没忍住轻呼了声,食盒被谢泯过于突然靠近的动作打翻。
他不太明白谢泯为什么要咬自己,不留余地。
或许会留疤。
颂寻的位置无法再观察到谢泯的情绪,便也无法看到谢泯眼中的疯狂加剧,那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的占有欲望。
谢泯不止一次后悔为什么要离开谢安,这种悔恨如同穿肠毒药,一寸寸腐蚀他的身体、心脏、思维意识。
幻象出现的次数太多,他不太能分清真实与否,只是感觉指尖的温度清晰真切。
于是便也什么都顾不得,只想拼命留住这一抹可能转瞬消失的幻影。
谢泯有时也会痛恨谢安为什么不能听话,为什么要跑,是不是只能用锁链将他拴起来,才会好好待在自己身边。
谢泯牙关用力,眼中渗出一抹湿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谢安整个吞下,谁也别想拆开他们——
听到动静的看守惊疑看向门内,何冀嗨了声:“你还不知道?又闹起来了呗。”
看守的男人想说为什么送饭的人还没出来,却见何冀指着一个地方脸色大变。
“丧尸——”
男人紧张朝他指的方向望去,后颈一痛,彻底失去意识。
“抱歉抱歉。”何冀将人拖到一边,一脸歉意。
打开房门,一眼看到里面抱一起的两人,何冀唰地转身,给自己整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你俩还有心思亲近,还不抓紧时间离开。”
颂寻稍微使力抵开谢泯的脑袋,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诱拐别人误入歧途的坏家伙:“你要和我走吗?”
谢泯没说话,只顾着看他,于是颂寻主动牵起他的手。
基地的检查口看见开车的人是何冀,放心地没有排查,打了个招呼便放行了。
距离基地五公路的位置,何冀将车留给了他们。
颂寻朝他道谢,何冀摆了摆手,有些伤感:“希望以后还可以再见。”
何冀离开后,车内就只剩下了颂寻和谢泯两人。
见谢泯迟迟没有启动车子,一直盯着自己看,颂寻解了安全带将身子探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下一刻,车子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又急急停下。
颂寻死死握住车上方的拉手,心有余悸,谢泯依旧盯着他瞧,这次颂寻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他开始考虑让谢泯开车的安全可行性。
好在接下来谢泯还算稳定。
再次看见路旁熟悉的风景,颂寻便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谢泯对于鹤城那座老房子似乎存在着某种别样的情缘,这次依旧带着颂寻去到了那里。
一个多月的时间,屋子重新被藤蔓覆盖,里面也落了厚厚一层灰。
谢泯第二次开始着手收拾,颂寻跟着给他打下手。
这次回来,谢泯变得沉默了许多,但好在情绪上基本已经稳定,好歹不会再将颂寻当作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只是偶尔梦醒时会突然死死抱住颂寻,不断念着他的名字,急于确定眼前的真实性,直到颂寻不断的回应他,才平静下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快两年才逐渐好转,不许颂寻离开自己视线的习惯却还是改不了。
颂寻便也任由他,这天照例被带着上山,回来时意外在院子里见到了辆陌生的车。
谢泯扔掉到手的猎物,浑身戒备。
“方文柏说你们可能在这,真神了。”何冀从屋内兴冲冲出来。
谢泯依旧没有放松戒备,像是不习惯突然多出人来。
何冀表示有些受伤:“队长不欢迎我。”
“没有,他天天都这样。”任何风吹草动都严阵以待。
颂寻替他解释。
“哥哥——”屋里冲出来了个小萝卜头,一头栽进颂寻怀里,却在前一秒被人拎了起来。
“好好说话。”
木木和谢泯大眼瞪小眼,最后只能恹恹妥协,躲在颂寻身后说谢泯的坏话。
颂寻笑着揉了揉他脑袋,木木长高了不少,已经可以看见未来小帅哥的雏形。
吴绘几分也从屋内出来,见到他们的颂寻很高兴,一一打过招呼邀请他们进去坐。
屋内的家具都是谢泯打造出来的,几人对着实木椅感叹队长还有这技术。
颂寻拿着杯子到厨房倒水。
水是谢泯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加热后就可以喝,因为人多,颂寻在厨房耽误了些时间。
坐在客厅的谢泯开始感到焦虑,忽然起身到厨房查看。
还聊着天的几人一时哑然。
吴绘撩了撩头发,摇头:“看这么紧。”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这次过来是给谢泯带来基地的一些情况。
自从疫苗问世后,基地便对丧尸进行了清剿计划,这次包括的范围内含了鹤城。
这里很快会驻扎人过来。
送别几人的第二天,谢泯开始着手准备搬家。
颂寻的身份终究存在问题,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们搬家的位置最后选在了后山深处,谢泯在原先猎户建造的小木屋上进行了扩建,将那定为他们的新家
深山的日子与世隔绝,每天循环往复,平淡无波。
这次轮到了颂寻焦虑。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晚上,颂寻总会不受控地想。
谢泯会不会后悔脱离人群,陪他在山里过这样深居简出的日子。
他当然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多么有趣开朗的性格。
于是在这天晚上,颂寻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正是七月大暑的天,就算是山上也透着股闷热,谢泯没穿上衣,结实的肌肉上渗着一层发亮的汗渍。
本来就燥热的睡不着,见他还不睡,问着多余到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也不再憋着,翻身撑在颂寻上方。
“睡不着可以做些别的。”
于是颂寻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全被打断,再也没空继续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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