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深秋, 温度已至十度以下，空气中冷飕飕的味道让人减少了许多户外运动的欲望。
季泊辰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外面运动了, 这天被好友杨述硬拉着, 打了一个小时的网球。
中场休息坐到一旁时，两人皆是大汗淋漓。
“果然是年纪上来了啊，以前我打一个小时的网球可不至于累成这样。”杨述喝了一口水, 感慨道。
季泊辰擦了脸上的汗, 往后靠着：“记忆偏差？你以前打一个小时不也这样。”
杨述不服：“哪有啊，我大学那会两个小时才到现在这程度行吗。”
季泊辰笑了笑, 没有跟他争辩。
杨述闷了口水, 道：“对了, 你跟你那女朋友相处的怎么样了？”
季泊辰顿了顿：“就这样。”
“就这样？那是好还是不好。”
季泊辰想了想, 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觉得还行, 还行……应该就算是可以。
他其实没太所谓。
三个月前由亲戚那边介绍认识后，双方家人都觉得门当户对很合适，于是两人就这么走到了一起。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但在一起的这三个月, 季泊辰还是尽量给予了男朋友该给予的, 约会, 礼物，还有未来若是结婚的话，应该有的关于物质上的承诺……
“哎, 不管怎么样你这会也都该结婚了, 你看我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季泊辰道：“我爸妈已经催得要命, 你还来讲？”
“催是对的, 你是该被催。跟诗尔都离婚这么多年了, 你该重新开始了。”
这话一出，季泊辰就沉默了。
杨述知道梁诗尔就是季泊辰心中的一根刺，经年累月深种，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于是他想，拔不出来就干脆深踩下去算了，一点尖尖都不要冒出来，那生活就还能正常行进。
“我是认真的，上次见面那会，我觉得那姑娘还不错，娇滴滴的还挺可爱……而且人家也喜欢你。”
季泊辰还是没说什么，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拿出来一看，正是他们口中那人打来的。
季泊辰接了：“喂。”
“泊辰，你们网球打完了吗？”手机对面的人问道。
季泊辰道：“嗯，打完了。”
“那我过去找你们吧，等会一起吃饭呀。”
季泊辰看向杨述，后者凑在他边上已经听清了，忙点头示意可以。
季泊辰道：“行，那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后，两人没有再继续打球，去室内洗了把脸，坐着等人过来。
约莫二十分钟后，宋亦纯到了网球场。
深秋天冷，但是她穿得很单薄，短裙，大衣，高筒靴，显然是精致打扮过来才出来的。
看到季泊辰，她很快热情地挽上他的胳膊：“杨述，又见面了。”
杨述笑着跟她打招呼：“是啊，咱今晚去哪吃？”
宋亦纯看向季泊辰：“我不知道，你说呢？”
季泊辰：“中餐吧。”
“行啊。”
三人去了商场附近的一家餐厅，吃完后为了消食，便在里头逛了一会。
“哦对了，我老婆上次生日的时候总给我念叨的那款包我没买到，要不你们跟我一块进去看一眼，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有了。”杨述看见不远处的奢侈品店，说道。
宋亦纯：“杨述，你对你老婆也太好了吧。”
杨述摆摆手：“那有什么，这都应该的，我老婆就喜欢包包这些东西。”
宋亦纯有些羡慕，拉了拉季泊辰的手。
季泊辰侧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下：“你也有喜欢的什么包吗？去选吧。”
“真的呀。”
季泊辰：“嗯。”
于是三人就这么进了店，杨述找来店员询问，得知那款包还是没有到货后就没有买了。倒是宋亦纯在店里看上了一款，由季泊辰付了钱。
从里头出来后，宋亦辰的心情显然非常好，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三人要分开的时候，杨述偷偷拍了拍季泊辰的肩，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女孩就要这么哄，你上道了，不错不错。”
季泊辰觉得有些茫然。
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哄她，更像是一种头脑发来的指令。
因为从前的时候，他每每发现梁诗尔有什么艳羡别人的语气时，他都会立刻做到一样的事让她开心。
他习惯了。
所以面对新女友羡慕杨述的妻子时，他也是下意识觉得就是要这么做的。
——
后来一个月里，和宋亦纯的交往也正常地进行着。
这天，季泊辰回到父母家，陪着家人一起吃了顿晚饭。
“泊辰，你和亦纯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母亲葛佳清饭桌上问了一句。
季泊辰：“还没想好。”
葛佳清道：“你也该想想了，都三十六岁的人了，得赶紧。”
父亲季华语跟着点头：“就是，我看年后春天来了就可以，我们过年期间正好也去亦纯家拜年，谈谈这件事。”
季泊辰没说话。
季延阳看了他一眼，说道：“要是哥没想好，那就再相处一段时间好了，这不才在一起没几个月吗。”
季华语：“还有什么不满的，两家人知根知底，再说亦纯那孩子看着也不错。”
季延阳抿了抿唇，嘟囔：“哪里不错，娇滴滴的……”
“可以，那就年后吧。”季泊辰突然开口。
季延阳停下筷子，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后者淡淡道：“具体时间，爸妈你们看着定。”
吃完饭后，季泊辰回了房间，季延阳跟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躺着玩手机。
季泊辰在电脑前处理工作上的事，没有管他。
后来是季延阳自己忍不住，放下手机问了句：“哥，你真觉得那个宋亦纯还不错啊？”
季泊辰没回头：“怎么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也……也没什么。”季延阳道，“我就是觉得结婚这种事吧，肯定是要深思熟虑的，你可别因为爸妈他们催，就这么糊里糊涂结婚了。”
“也不是糊里糊涂，既然合适，自然是可以结婚的。”
“结婚当然不是因为合适啊，要因为喜欢，因为爱才能结。”
季泊辰键盘上的手停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季延阳脸色一红：“没，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
季泊辰笑了下，道：“这世上也不是每个人最后都能跟深爱的人结婚的。”
“怎么不可以，你以前不就可以——”话刚说出口，季延阳就知自己说多了，磕巴了下，又道，“我，我的意思是，总会遇到真的喜欢的人的，结婚不能勉强。”
说完，赶紧从他床上下来，溜出他房间了。
季泊辰看着紧闭的门，发了好一会的呆。
良久后才自嘲地笑了下……
——
很快，新年来临。
季家人在年后去宋家拜年，两家人坐下来详聊，在结婚的很多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于是婚期定在了五月中旬，春暖花开的季节，适合一场唯美的户外婚礼。
宋亦纯对结婚这些流程很感兴趣，早早就加了筹办婚礼的策划，脑子里已经有了很多计划。
而计划的第一步是，拍婚纱照。
于是周六这天，她兴致勃勃地来到季泊辰家来找他，想先跟他讨论一下结婚照拍哪几种风格。
“我觉得森系的比较大众，但是也大气。油画风很有味道，我挺喜欢的，唔……日系的也行，你觉得呢？”
季泊辰坐在电脑前，淡声道：“你选你喜欢的就行。”
“这肯定要我们一起选啊，不然我选的你很讨厌怎么办。”宋亦纯抢走了他的鼠标，“季泊辰，你先别工作了，看看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行不行？”
季泊辰眉头轻皱了下，转头看她。
宋亦纯丝毫不退让，直勾勾地盯着他。
最后是季泊辰按了按眉心，妥协了：“你刚才说哪几个？”
宋亦纯脸上顿时又挂上了笑意，把手机里的几种婚纱照款式一一展示给他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总共有十多种，我们最终是要选三种出来。”
季泊辰低眸看向她手机里的照片，婚纱照这样的东西，他从前拍过了。
当时是怎么选的来着……
季泊辰有些恍惚，记忆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过去。
记得那时，那个人好像也很兴奋。
她拿了好几个样式来给他选，说结婚照是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情，而且婚礼上还要挂出来，一定一定要拍得很好看才行……
“季泊辰，我们先选个韩系简约款，适合放婚礼上。然后呢……再选个日系的吧，我觉得这种带点学生氛围的感觉也很好，代表我们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你觉得呢？”女孩靠在他怀里，抬眸过来的时候眼睛在发亮。
他那时爱惨了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自然是同意的。但是又怕她觉得自己敷衍，于是还认认真真地看起了她推荐的那两组，最后才说，“我觉得不错，可以拍这两个。”
“行，那这两个就定下了，剩下一个你来选。”
“还是你来吧，万一我选的你不喜欢怎么办。”
“不会的，你选的我肯定喜欢呀。”
“好吧，那我再看看。”
……
那一天，两人窝在沙发上选了好久的婚纱照，最后定下了简约款，日系款，还有一款森系的。
“季泊辰，我突然有点紧张欸。”
“紧张什么？”
女孩下巴磕在他肩上，低喃道：“我怕万一拍得不好看。”
“你长这么漂亮，还能拍得不好看？那只能说明摄影师有问题。”
女孩听罢咯咯直乐，片刻后又认真道：“好吧，其实我不是紧张拍照，我是有点紧张我们结婚。”
“为什么？”
“因为……结婚就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啊，我怕我做的不好。”
他收敛了眸色，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不用担心，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真的？你可别就知道说甜言蜜语。”
“不是甜言蜜语，是真心。梁诗尔，我对你是真心。”
……
“我真的摇摆不定了，我觉得每个都挺好的，你快帮帮我。”宋亦纯道。
记忆蓦然闪回，季泊辰感觉到久违的痛苦。
他抿了抿唇，随意指了指她手机里的其中三款。
宋亦纯：“中式，油画，港风？你选这三个啊。”
季泊辰嗯了声，起身，像在逃避什么：“我有点事要去趟公司，你呢。”
宋亦纯还在考虑这三个要不要直接选了：“唔……晚上回来吃饭吗？”
“嗯。”
“那我在你家等你好了。”
“随你。”
……
季泊辰出门了，宋亦纯坐在他的书房里，把他方才选的三个给自己好友发了过去。
几分钟后，好友给她回了电话。
“你决定好啦？”
“没呢，这三个是他选的的，你觉得咋样。”
“挺好的，就这仨吧。”好友道，“怎么样，走到这一步有点结婚的实感了吧。”
“有点了，不过我觉得他的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
“哎那人家结过婚了，肯定不是毛头小子的样子啊。”
宋亦纯皱了皱鼻子：“我也结过婚啊，我还是觉得很有兴致啊。”
“啧……要求不要那么高，你就想，季泊辰这样的条件已经很好了。本地人，自身能力也不错，还长得帅舍得给你花钱，就别再要求还得性子很好啦。”
宋亦纯听到这话，心情是舒服了一点：“我那不是希望他积极一点么。”
“人总会有点缺陷，他要那么完美，怎么会跟前任离婚的。”
宋亦纯支着下巴：“所以你是说因为他性子太冷淡了，才导致离婚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
宋亦纯哼了哼，“行吧……不过你说得也对，我不能要求过于完美，他冷淡就冷淡点吧……反正他对我还挺专心的，也够大方，这就够了。”
……
挂了电话后，宋亦纯把季泊辰选的三个类型的婚纱照给婚纱照负责人发了过去。
因为选完这个就没什么事了，她便起身在他书房里随便逛了逛，看看他都在看哪些书。
她来过他家里好几次了，不过并没有多仔细的观察过。
一排排的书列中，她突然看到了一排跟其他书风格不太一样的书……
很大本，看起来是画册。
她因为好奇便随手抽了一本出来，封面上是非常好看的中式人物，翻阅进去后，是各种各样的人物，古香古色，每个形象都非常饱满唯美。
她有点兴趣了，又拿了一本出来。这本是各种场景图，宏伟壮阔，就像是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样，不过她确定世界上不会有这种地方，这都是画师想象的。
挺厉害的画师嘛。
宋亦纯回头看了眼封面，找到了画师的名字：梁诗尔。
其他几本画册也都是这个人的作品。
宋亦纯眉头轻挑了下，原本他喜欢这个画师的作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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