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端着药进去的时候，姚夫人房间里的小丫鬟已经哭成一片了。
她们用帕子捂着脸，不忍心看向姚夫人的双脚。
姚夫人脚上的鞋已经褪去了，那双柔软的绣花鞋内里的血迹在干涸变成了深褐色，上面隐约可见些微濡湿。
大概是脱鞋时不小心按压到了脚上的伤口，又出了血。
丫鬟们哭得厉害，反倒是姚夫人比较平静，除了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暴露了她隐忍的痛苦。
顾念之蹲下身去查看姚夫人双脚上的伤口。
因为脱了鞋，能够更加直观地看见袜子和血肉黏连在一起。有的地方血迹已经干了，袜子的面料紧贴住皮肤，甚至被吸得微微往里凹陷。这种是粘的最紧，也最难处理的，而且古代的袜子又极长，几乎绑到了膝盖。
顾念之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命人取了几盏灯围着自己，另外又教她们用镜子将烛火的光全都集中到姚夫人的伤口处。接着她便取来剪刀，小心翼翼将袜子过长的部分剪去，这样会让接下来的操作更方便一些。
之后她又将脚背上的那一面剪去，只留下脚底以及后跟处黏连的布片。
看似简单的操作，忙完下来顾念之已经出了一身汗。刚刚她端进来的那盆药水也晾温了，正好可以使用。
动手之前，顾念之诚实地提醒姚夫人，“夫人，接下来会很疼，您忍一忍。”
姚夫人峨眉微蹙，十分温柔地点了点头，“念之，辛苦你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顾念之接下来要做什么，光是想一想她们便觉得自己的脚底板也开始疼了，那种疼痛顺着自己的四肢百骸直冲头顶，连灵魂都为之震颤。
顾念之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低头认真为姚夫人处理脚上的伤。
也就是这个时候，姚钰忽然站到姚夫人旁边，伸手揽住姚夫人的肩膀，将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胸膛，眼底是明晃晃的心疼。
这一刻，少年似乎突然就长大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了父亲，也意味着娘亲没有了夫君，从此以后自己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
像今日这样的时刻，娘亲也是需要有人疼爱的。父亲不在了，就只能由他来护着娘亲，成为她的依靠。
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姚夫人如何能不知道姚钰心中所想？
见少年面露痛意，眉宇轻泛间似装丘壑，姚夫人下意识伸手去抚平孩子眉间的褶皱。
“钰儿，娘不疼，娘心里高兴呢。”
她的钰儿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该露出这般苦楚的神色来。
姚钰抿了抿唇，好半晌才轻声开口道，“娘亲，我心里疼。待会儿你要是疼的话就咬我的手臂，我是男子汉，我不怕疼。”
话音落下的同时，少年的眼中也落下泪来。
大概是有姚钰陪着说话分散了注意力，又或许是早已疼得麻木，姚夫人全程始终紧咬着牙关没有痛呼出声。
反倒是顾念之和姚钰紧张得出了满头大汗，顾念之身上的汗更是反反复复干了好几遍了。
姚夫人的伤口足足处理了一个时辰，才总算将那些黏连在皮肤上的袜子布片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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