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喻歌心想，是后者吧。
如果爸爸一如曾经一样的爱护呵护妈妈，妈妈绝不会走到那一步……所以他的阴郁痛苦，他的借酒消愁出轨张秋雨，这些在她看来可恨又可笑！
“是燕燕舍身救了我。”郑刚还在讲述。
“她想拉我，却被我拽了下去……她为我断了一条腿，落下一身的伤疤。”
也就是这次寻死不成以后，郑刚忽然觉得自己愧对所有人。
活，他没脸好好活。
死，他又没有第二次寻死的勇气。
郑刚半闭上眼睛，像是耗尽了力气，“后来，我得了治不好的病。”
“燕燕知道后，说让我最后再替她做一件事，然后会给我一笔钱，让我出国，不再管我人在哪里，是死是活。”
“她要我告诉你爸爸，说当年你妈妈并没有被强暴，没有背叛他，并说明，你妈妈是因为看到他的出轨照片，才最终郁郁而终。”
好恶毒的心思！
黎喻歌气得手脚发麻。
“你爸爸年纪大了，心脏好像不好，那天捂着心口沉默很久很久，红着眼睛喘粗气，问我当年的事。”
郑刚回忆着。
“按计划我不该说，可看着他已经白了的头发，还有没了神采的眼睛，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
“包括张秋雨的所作所为？”黎喻歌问。
她隐约明白过来，张秋雨那天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哀莫大于心死。
爸爸知道他的介意间接害死了妈妈，于是明知道随身药被换过，他还是带在身边……
想到什么，郑刚稍微平静一些，“是，燕燕不知道我全都说了，按约定给我了一笔钱。”
“到头来，我依旧对不起所有人，我早该死了……”
“你在逃跑期间，都见过谁？”黎喻歌咬牙打断他，恨不能直接拿刀捅死他。
郑刚又将身体缩起来，很怕冷一样，“很多人，我都不认识。”
听到这句话，黎喻歌便清楚，幕后黑手依旧不会被抓出来，反而对方会继续逍遥法外，甚至躲在暗处，再次伺机而动！
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腰间轻轻落上一只手，Antony的声音响在耳边，“要救他吗？”
黎喻歌从愣怔中回神，脸上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似乎想了很多，此刻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她僵在原地，久久反应不过来。
“要救地上的人吗？”Antony换了带有提醒意味的话。
黎喻歌迟钝地垂下眼睛。
郑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死过去，一直捂住腰腹的手松开，能看到衣服上一片深色的污迹。
黎喻歌冰冷的眼睛盯着他。
这人本来有大好前程，一念之差，毁了一生。
虽说是被人利用，可为虎作伥，实在该死。
片刻。
黎喻歌抬了手，亲自打了急救电话。
Antony毫不意外，但还是问：“不想他死？”
黎喻歌半垂着眼睛，转身一步步往外走。
“我要他活着受煎熬。”
“我帮你送他进去。”Antony跟着她，视线落在她单薄的背影上。
这种真相听了，倒不如从来都不知道。
黎喻歌脚步顿了一秒，没说什么，径直下了楼。
外面的风呼呼吹着，似乎比之前更冷了。
黎喻歌的外衣领口被风掀开，漏出里面浅色的病号服。
她抬手随便拢住，站在路牙上，神情淡漠，眼底透出几分怅然。
坚持要调查的真相现在终于知道，她反而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被往事击碎，再拼凑不起来。
原来父母之间发生过那么多事。
她以为的恩爱和谐，都只是表面。
身后忽然一暖，是Antony敞开衣襟，轻轻抱住了她。
黎喻歌一愣，没有动。
她望着路边的一颗小石子，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始絮絮说起话来。
“谢谢你，一下找到郑刚，肯定废了不少功夫。”
“你应该还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忙，却在海城耽误了这么久。”
“其实就算暂时不知道怎么报答，我至少应该请你吃顿饭，对了，我有间合伙的菜馆，你应该……”
“想哭就哭吧。”Antony突然打断她。
刚才她面对真相几次险些落泪，最终却是一脸冷硬地走出房门。
黎喻歌顿住，半张着的两片嘴唇慢慢闭合。
“我不想哭。”她说。
“其实很早我心里就有预想。”
“只是我没想到，事实比我预想的还要不堪。”
Antony带着她往前，“先回去？你穿的太少了。”
点点头，黎喻歌没再说什么。
返程没多久。
黎喻歌靠在Antony怀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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