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雪下的越来越大,簌簌地往下落,海晏河清内染着炭火其实也不叫人觉得寒冷,但有些事远比环境叫人冷得多。
虞亦芙不禁双手拢在了胸前,以求得一丝温度,她为了今晚准备诸多,穿着甚少,得到的结果就是这个?
茴香拿来一件大氅替自家娘娘披上,扶着她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虞亦芙如同木偶一般被侍女扶着坐到了虞亦禾的身边的位置上。
可相邻的两个座位,待遇是天差地别,一边人群环绕,一边无人在意。
她听着太后体贴的嘱咐,内心的嫉妒如潮水一般越涨越高。
“你现在身子要紧,快坐下,这些吃食啊都需要再次检查一下……赵太医,来。”
扶娥扶着虞亦禾坐下,帝王和她对视一眼,也扶着太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留下赵太医逐一检查品尝餐食,确保没有差错。
宴会继续。
坐在第一位的淑妃看着这一幕,完美无瑕的微笑僵了一瞬,这不就是怀疑她会在其中做手脚么?
她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宴会上做这些事?
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
她不会允许能威胁到自己孩子的皇子诞生,无论是皇后的,还是虞亦禾的……
宴会虽然在继续,主位上的人也笑的更欢了,气氛也欢悦了许多,却叫人觉得虚浮。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除夕宴这才散了,漫天的烟花中,卫景珩扶着虞亦禾上了御辇。
宁宁则上了帝王早吩咐人为她准备的轿子,他现在想与虞亦禾单独待一会儿。
“恭送陛下!”
临走前,虞亦禾拉开了帷幕,与不远处的那人对上了双眸。
虞亦芙双手端在前方,美丽的面容在宫灯的映照下晦暗不明,可那双眸子极亮,像是炸了焰火。
果然不一样了。
虞亦禾放下帘幕,耳边传来帝王的询问:“看什么呢?”
她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是觉得有些惊奇罢了。”
帝王的御辇没走,其他人自然不敢先行,看着所有人整齐划一的动作,虞亦禾再次感受到了权势的好处。
虞亦芙再不愿,也要向她行礼,不仅是她,还有荣妃,淑妃,这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都一一向她俯首。
可这句话说出口,虞亦禾也愣怔住了,只是略微惊奇么?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权力浸染到了如此地步。
曾经她见到帝王会紧张,见到纯贵嫔会害怕,曾经的她处处谨小慎微,而现在她竟然能以如此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么淡然的话吗?
这都是因为他呀……
她望向身边的帝王,她一身荣耀权势皆系于他,是他叫她能领略如此风景。
卫景珩不知虞亦禾的想法,只觉得她此刻的眼睛有璀璨星子。
他不禁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角落里的宫灯光芒昏黄,在辇车中照出两道身影,而后这两道身影越来越近,最终两唇相交。
他在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在内也只是索吻的情郎。
卫景珩只是浅尝辄止,他如今晓得再吻下去也不过折磨自己。
他的大手早就放到了虞亦禾还平坦的腹部,那里一如往常,可他知晓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卫景珩不是第一次当父亲,却是第一次如此开心,甚至到现在他的眉目间都有着明显的喜悦。
这个孩子可能还没有核桃大小,他就已经在计划把全天下的珍贵之物都捧到他面前了。
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他都会让其拥有最好的东西,加诸于他们最好的名字,最好的封号,赐他们最肥沃的封地……
以前他还疑惑明明他与怀仁太子还有两位兄长都是先帝的子嗣,为何父皇会如此偏爱太子,现在确实隐约明白了。
孩子的母亲很重要。
先皇后是先帝一手捧上位的皇后,是他最喜爱的女子,自然她的孩子最受宠。
子凭母贵,莫过于此。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若是皇子,朕要封他为……”
卫景珩倏然愣住,他想起了另一个有孕之人。
奇妙的是他对这个孩子完全生不出任何怜惜期盼之意,连当初淑妃和荣妃怀孕时也不如。
他一边觉得自己很偏心,一边又止不住地想皇后若是先于阿禾生下皇子,既嫡又长,那即便是他要一意孤行,也会有许多人跳出来阻拦。
虞亦禾其实已经隐约猜出他未尽的话语是什么,她也庆幸他戛然而止,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在孩子平安出生之前,加诸于他身上的荣光越大,危险便越大。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除了今日叫她恶心了一回还未有其他的感觉,但她是当过一次母亲的人,有一股某名的感觉告诉她,这里确实有着小生命了。
母爱被自然而然地激起,虞亦禾想到了皇后,想到了隐藏在背后的淑妃,想到了其他可能对她会怀有恶意的人,内心恐惧之余也同时升起了浓浓的决心。
这一刻,虞亦禾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确实在往着封号含义去了,性子里的卑怯逐渐散去,在一点点地注入新的东西。
“陛下,现在说些还为时尚早。”
她倾身靠在他的怀里,像是什么都没猜到一般揭过这一句话。
卫景珩的脸上很快浮现了一丝尴尬之色,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
阿禾她怎么不提皇后怀孕之事?这似乎有些太大度了些?难道连嘴上几句也不争么?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帝王的心中翻涌,却也一时没有头绪。
回了灵和殿,帝妃二人一同守岁,直到午夜的钟声被敲响,两人立刻钻入被褥中沉沉睡去,也有几人一夜未眠,睁目到天明。
第二日,帝王临回紫宸宫前敲打灵和殿上下所有伺候的人,弄得现在灵和殿上下战战兢兢,生怕虞亦禾出了一点差池。
又特地指了太医专门为她看诊,整个孕期都要值守太医院,务必随叫随到,这个担子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秦太医的头上,谁让他大龄未有家室又医术高明呢?
以至于扶娥已经琢磨着早中晚都叫秦太医来看一遍了,一是为了瞧一瞧吃食有无问题,二来也是诊脉,确保母体康健。
“这样是不是太过麻烦了?一天三次,实在频繁,传到外头,怕是不好听。”
扶娥当即板着脸道:“娘娘,您可是宠妃,历朝历代的宠妃做的事可比您过多了,您就是叫太医住到您对面,也怎么了?比起腹中皇嗣,这点脸面还重要么?”
虞亦禾还是第一次见扶娥摆这样的架子,不由得服软,“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这段话也不知怎么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当晚灵和殿斜对面,东华门旁边的兰英阁就被收拾了出来,秦太医并另一位徐太医就住了进去,两人一人负责媖昭仪的肚子,一人负责皇后的肚子。
如此虞亦禾的一日三餐加茶点之类竟真的样样都要经过秦太医品尝检查才可入口,不过这般细致做下来,虞亦禾倒也觉得有了几分安心。
期间各宫送礼也都被检查过后才记录在册收在库房,清霜正学着做这事,一一对着账册名单不禁嘟囔:
“这三小姐怎么了?各宫都送了礼,她竟是连装样子也不肯么?”
说曹操便曹操到,这时赵毅来通报:虞昭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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