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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是谁伤了你

第二日魏玄戈醒来,便见沈澪绛穿着一身中衣散着头发坐在脚踏上睡得沉稳。

秋意渐深,她竟就这样睡了一夜,恐她着凉,魏玄戈蹙眉忍痛下床将人抱了起来放到暖和的床铺上。

魏玄戈坐在床边抚了抚她沉睡的脸,又替她掖了掖被子。

到底不想将她牵连进此事中,所以他得尽快悄无声息地离开。

昨晚怕魏玄戈发热,沈澪绛不敢睡,只坐在脚踏上守了他一夜,其间还时不时地去摸他的额头试探体温,心身俱疲,故而睡到日上三竿她才醒来。起来时房中只有她一个人,但被衾上的血腥味与药味又真真实实的证明他来过,想着他应该是回了府,又担忧他未回府,索性唤了人去打探他的消息,得知丫鬟回报世子爷在府时她才放了心。

“诶,这儿的玉簪怎么少了一只?”

秋兰正替沈澪绛挽着头发,突然发现妆奁上少了一只姑娘常带的玉簪。

沈澪绛却想起昨晚魏玄戈来时并未束发,便猜测应是他取走了自己的玉簪固发,便出言道:“别找了,丢了便丢了罢。”

秋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她这么吩咐遂只能停下动作。

“公爷,大皇子殿下现下在大厅中。”

魏边却蹙了眉,疑惑不解地道:“他怎么会来府里?”

“大皇子说,方才从宫中出来经过国公府,故而想来拜访一下公爷。”杨蒙如是说道。

魏国公虽从未站队,但自己的夫人是当今中宫的娘家人,儿子也与其所出的二皇子交往甚好,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魏国公府与二皇子牵连不浅,一向与二皇子站对立面的大皇子怎会突然来府拜访?

事有蹊跷,魏边不得不谨慎,遂携人出了书房到大厅迎客去了。

“见过大皇子殿下。”

虽贵为国公,魏边仍需向这位皇帝之子行礼。

大皇子却惶恐的将人扶起,口中道:“国公礼重了。”

又等魏边落座后,蔺琮才道:“竟是未见到魏世子的身影。”

魏边愈发觉得奇怪了,说是来拜访自己为何又提到魏玄戈?难不成那小子又做了什么事……魏边对他的疑问只笑着回道:“犬子顽劣,不常在府中。”

虽然如此说道,但还是让下人去打探了魏玄戈是否在府。

过了一会儿下人回来,躬身回道:“禀公爷,世子爷身边的全合哥哥说世子爷近日染了风寒,身子不适,恐过了病气与贵人,便不出来拜见了。”

蔺琮听了却眯了眯眼睛,心中冷笑,这魏玄戈,果然是狡猾的很,昨日追踪的侍卫来禀报,道是刺客腹部中箭,行为狡猾让其不慎逃脱了,虽未留下任何痕迹,但他心中第一直觉便是那人极有可能是蔺暨身边的人,再有侍卫说其武功高强,蔺琮便立马想到了那日在围场中大显身手狠弑猛虎的魏玄戈了,故而今日他来魏国公府便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

蔺琮遂与魏边道:“世子怎会感染了风寒?看来本宫得去探望探望他了。”话音刚落,却见那头魏玄戈从廊中过来。

便见他行到两人跟前行礼作揖道:“父亲,大皇子殿下。”

似是真的感染了风寒,见他脸色苍白,还时不时地掩袖轻咳几声。

“身子若实在不适便不要出来见客了”魏边真以为他风寒不适,便出言劝道。

“孩儿听闻大皇子到府中,实在不忍怠慢贵客”魏玄戈回道。

看起来真的像是畏惧蔺琮的皇子身份一般。

从小与他在同一官学,知道他常将那些个皇子与世家子弟捉弄得泪流鼻涕哭天喊娘的蔺琮信了他的邪了。

“上回在围场中亲眼领略了世子的身手,本宫心中甚是敬佩。”蔺琮站起来踱到他面前。

“殿下言重,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雕虫小技?这世中能手弑猛虎的又有几人?就算忌讳他的蔺琮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乃奇人也。

“世子过谦了。”便见蔺琮脸上浮现出几丝忧色,“世子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来日为国效劳。”

他背对着魏边,突然重重地在魏玄戈腹部拍了几掌。

却见魏玄戈神色不变,微微笑了笑道:“谢大皇子吉言。”

竟未出现任何痛苦神色,蔺琮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如若他真是已受重伤,还能忍下自己那几大掌,面色不改的话……

蔺琮心中揣测万分,到底拿捏不住,最后只道:“时间也不早了,本宫还有要事,便就此告辞了。”

说罢,魏边便起身与魏玄戈送了他出门。回到房中,魏玄戈才支撑不住瘫坐在榻上。

蔺琮那几掌用了好几成力,若是平时还好,现下腹部重伤的他哪能承受得住,当时他不过是暗自咬牙忍下罢了,就怕被那厮看出了破绽。

便见他疼得皱起一张脸,愤恨地道:“呔!这该死的乌龟王八孙子!爷倒要看看他还能逍遥快活几日!”

全合则速取了伤药绷带来与他换上,褪去衣衫,见他腹中果然伤口撕裂开来,绷带上渗出大团血色,便将绷带拆开。

许是因为他的动作有些重,皮肉连着绷带被扯出,疼得魏玄戈痛呼,“嘶……”

“下手这么重做什么?是要把爷疼死?”他有些恼怒,怪全合不细心,又想起昨晚沈澪绛与他上药时的轻柔,暗道还是阿绛好。

全合受了骂,更打起精神,手下便轻柔了起来。过了几日,朝堂之上突然爆出大皇子蔺琮手下众多官员贪污,更有强抢民女等作恶多端之事,牵连甚重,当今圣上极看重声誉与廉洁,得知此事后震怒,取了茶盏将连声道冤枉的蔺琮砸破了脑袋,又下令将大皇子身上的所有职务尽数捋去,幽闭宫中,未召不得出。

站在一边看着蔺琮满脸是血仍哭着向玄元帝求饶的蔺暨却暗暗勾唇笑了。

方才公布的所有证据中的那几本账本便是他派魏玄戈去偷取的,此次任务必须万无一失,需要身手好和脑子灵敏之人,他身边除了魏玄戈,再没有第二更好的人选,故而魏玄戈那日才冒死潜入皇子宫中,只为今日一举将蔺琮拉入他们早已布下的滔天密网中。

本朝向来遵从“立嫡立长”的原则,蔺暨虽占了“嫡”,却不为长,何况上头还有个同样母家显赫的大皇子,故而蔺暨虽为中宫嫡子,却也并未占了太多的好处,两人的争斗是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便开始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皇家向来如此,若自己不先发制人,便只能让自己等着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尔虞我诈,直至自己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他从知事起便懂得了这些道理,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争斗,他身后还有庞大的母族,若落败,他们也得不了好,所谓任重而道远。

朝堂之上的事沈澪绛略有耳闻,只是感叹造化弄人,未曾想过与魏玄戈有关系。

这日秋闱揭榜,沈澪绛与父母在家中等着前去观榜的小厮,过了两刻钟人才跑回来,便见那小厮带笑进门。

“大喜!这回大爷高居榜首,乃此次秋闱第一人!”

沈父听了之后大笑起来,“好!不愧我儿!”

沈父沈桥检当初因文学出众,并且貌似潘安而被皇帝指定为探花郎,一时风光无限,这才引得魏氏许了欢心,现下看来其子颇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风范。

秋闱第一名为解元,虽为乡试,但能从成千上万的学子中脱颖而出夺得榜首也是极为厉害的了。

沈澪绛自然心潮澎湃,便见她嘴角泛起一阵涟漪,一双美目都笑弯成了月牙状。

沈府大喜,今儿府中众仆皆得赏赐,一时满府欢声笑语。

之后渐入深秋,沈澪绛妆奁上的玉容膏用完了,深秋里天气干燥,对女子来说这润面之物是少不得的,她便携了秋兰出街采买去了,

到了零陵阁,沈澪绛才往里走了几步便听到一个声似黄莺的女子道:“世子哥哥,你闻闻香吗?”

沈澪绛停住步子好奇抬眼望去,却见里边赫然坐着头戴玉冠,一身月白色长袍的魏玄戈,只见他闻了闻女子递来的细手,接着开口道:“挺香的。”

“那世子哥哥觉得可好?”那女子梳着垂挂髻,额上薄薄的头帘垂下,面容清秀,身着一袭水绿色襦裙,端的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魏玄戈听了抬头望了她一眼,然后道:“你喜欢便好。”

“那便要这个罢!”那女孩顿时笑起来,又道:“世子哥哥的品位定不会差!”

怪道这些日子他都未来寻过她,原是已有了佳人在侧。

沈澪绛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又酸又涩,咬了咬唇,到底抑制住心底的不适,下一瞬便见她转身提裙走了。

那厢的魏玄戈却烦不胜烦,心里的耐心所剩无几,本来今日他是打算去寻沈澪绛的,可出门前却被魏老太君唤住,道是这表舅家的妹妹刚来京城不甚熟悉,令他带她出去外边转转,解解小姑娘家的闷。

魏玄戈一开始是道有事不能奉陪,后来这赵含卉看了看他,又与魏老太君道:“世子哥哥既忙,便不要烦他了罢。”

魏老太君听了,只觉她懂事,又斥了魏玄戈:“你这小混蛋,整日都在忙着些什么?你这妹妹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这做哥哥的竟是如此怠慢?”

这一大顶帽子扣下来,最后逼得魏玄戈不得不从。

烦人烦人烦人!魏玄戈在心里翻了几大个白眼,他除了沈澪绛外,向来不喜应付这些女子,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总是笑吟吟的远房表妹他不好意思忒给人落面子,便忍着一腔不耐陪她逛到现在,心里却早已挠心挠肺的,怕错了去寻沈澪绛的时间。

见她买的差不多了,魏玄戈终于忍不住道:“可买好了?”

不等她回话,他便自顾自地说:“买好的话便回去吧,我有急事需先走,外头马车仆人已安排好了,让他们先送你回府,或者若是你还想逛,再自个逛逛也成。”

说完,不等这眼前人反应,他便起身出了零陵阁。

等赵含卉反应过来时,那人早已驾马远去。

魏玄戈一路快马到了沈府,沈府的仆从皆认识他,于是他便丢了马鞭到仆人手中,自个快步进了沈澪绛的院子。

到了沈澪绛的闺房前却见她的贴身侍从秋兰推门走出来,见了他敛身行礼后道:“世子爷,姑娘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

身体不适?魏玄戈听了立马蹙了眉,“怎地身体不适?是哪儿不舒服?”

“是……是姑娘头疼,着实不便见客。”秋兰犹豫了下道。

沈澪绛在里边听着两人的交谈,心中愈发不岔。

不便见客?可自己又不是什么客人,想着,魏玄戈便道:“既是身子不适,那我更要看看了。”

说着,就欲抬步往前走。

“不许进来!”

里边突然传出沈澪绛的娇呵,声线冷冷。

魏玄戈立时顿住了步子,一头雾水,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头脑。

旁边的秋兰赶紧劝道:“世子爷还是下回再来吧。”

随后便见魏玄戈抿唇站了半晌,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说走便走了,沈澪绛听着脚步声远去,心里悲意更甚,手里紧紧攥着帕子。

“咯吱。”

窗户忽然响了起来,她抬眼望去,却见方才已然离去的魏玄戈从窗中钻进来。

魏玄戈落地便看到卧在美人榻上的沈澪绛双目红肿,他大惊,便快步走到榻边坐下。

“这是怎地了?可是头疼得难受?”魏玄戈以为她属实是头疼得受不住才落泪。

却见沈澪绛冷冷撇开了脸,只留一个纤细的背影背对着他。

“阿绛……”

她从未给过自己这般冷脸,魏玄戈一时手足无措,好在美人榻宽大,他遂褪了靴子躺上去,抬手轻轻搂住她,柔声道:“可唤了太医来看?”

温热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腰身上,沈澪绛又想起那个女子,估计他也是这般搂她的罢,忽地她打心底里觉得他脏了起来,便从腰上拿开了他的手甩在一边。

突然被甩开,魏玄戈怔住了,这下是彻彻底底的懵了,看她这样子不像是生病了,倒像是……在生他的气。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近日的举动,便只总结出一个缘由,遂便见他微微直起了身看着她道:“阿绛可是在生我的气?”

“近日是有些繁忙,有许多事要处理的,便未有空来见你,是我的错”魏玄戈又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阿绛想怎么罚我都行,只盼你别气坏了身子。”

近日他都在替蔺暨处理大皇子之事,蔺琮留下的余孽太多,一时半会处置不了这般快,故而算起来两人着实许久未见了,也怪不得她恼的,想着,他心中愈发愧疚。

可沈澪绛哪里得知,只道他是为了陪身边的女子而未有空来寻她,听罢后心更冷了,心死如灰地闭了闭眼,晶莹的泪水从鼻梁滑落。

魏玄戈见她不作声,便低头看去,只见她脸上泪水涟涟,焦急不得,便将人从榻上抱起搂在怀里。

沈澪绛却不想让他碰自己,遂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魏玄戈却用双手箍住了她,急急道:“好阿绛,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快别哭了。”

沈澪绛挣扎了几下,见无用,便停了下来,带着泣音开口道:“你还来寻我做什么?”

“阿绛说的这是什么话?若不忙我定是早早来寻了你”抬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魏玄戈继续道:“这次是我疏忽了,阿绛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原谅了我,下次定不会再这般了。”

听在沈澪绛耳中却是他对自己心虚认错了,遂出言讥讽道:“外边的妹妹这么多,难为你还能想起我。”什么妹妹?魏玄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问:“什么妹妹?”

他的妹妹多了去了,且不说今日看到的那个,就连爱慕他已久的程霜也比她小了两岁,还有那不知年岁的花魁,还有…兴许还有她未见过的,想着,她心如刀割,眼眶里又涟涟的涌出泪来。

“你心里清楚!”

这可将魏玄戈难倒了,自己向来不近女色,除了她,身边便再无他人了,有何来的这妹妹一说?

妹妹?脑中灵光忽地一闪,他似是抓到了什么。

“阿绛今日可是去了零陵阁?”

沈澪绛却缄口不答,魏玄戈心中便立马有了数,顿时哭笑不得,敢情她是误会了,这会是醋着呢。在人脸上猛亲了一口,然后带着笑道:“阿绛可是误会了,那是我从江南来的表舅家的姑娘,今日奉了老祖宗的命才带她出门的,断断不会与她有任何男女之情的。”

“纵他弱水三千,爷只取一瓢!”他将沈澪绛的脸抬起来,望着她深情地道:“我心中唯阿绛一人,其他妹妹再好,又与我何关?”

他向来不会与自己撒谎,何况还搬了老祖宗出来。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吃错了醋,沈澪绛羞愤不已,只暗唾自己怎也被猪油蒙了脑子,下意识的便怀疑他,倒显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魏玄戈见她不再恼,又拾了帕子替她细细擦去眼下的泪痕,“阿绛可还气?”

沈澪绛默不作声,垂下的眼睫颤了颤,万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这般无理取闹的一日。“今日本就打算来寻你的,只是被绊住了脚,不然定是早早地便来了。”又怕她不信,魏玄戈决定不再瞒她,“近日我都在替二皇子处理大皇子的事情。”

他极少与她说起过这些事,故而沈澪绛也不知他私底下是在帮二皇子做事,又听他说起大皇子,便隐隐的猜测上回他受伤是不是与他们私底下做的事有关。

“你上回受伤……”

“便是潜入大皇子宫中拿了些东西罢了,只是不巧被发现。”

怪不得,就说为何大半夜的他会带伤到她的闺房里,估计那晚便是被人追杀,思及以此,她感到心惊胆战的,“伤可好了?”

“已然痊愈了,还得谢阿绛救我。”魏玄戈摸了摸她的脸。

“对不住,我……不该错想你的……”沈澪绛从小受父亲的教育便是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知错就改,故而此次是她误会了他,她也需得承认。

魏玄戈却觉得她有些可爱,并且向来是他吃她的醋,这会子轮到她,虽然有些误会,但也不妨碍他觉得新奇,这会听着她正儿八经的与自己认错致歉,逗弄的心思上来,他低头在她脖颈间作小狗般闻着:“让我闻闻,阿绛身上怎地会有股醋味?”

沈澪绛被他捉弄得羞窘,红了脸抬手推了推他。

两人许久未亲热,闹着闹着,魏玄戈便又蠢蠢欲动了,便捧着她的脸吻下去。

沈澪绛抬手搂住他的腰,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阿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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