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柠和络腮胡约定的是上午九点。
因今日有别的单子,给秦兆川送的东西不免要减少。
正好,她可以搞这些不太费劲的纸扎物件。
比如:菜种、粮种、复合肥、还有昨天给忘了的家禽饲料。
这些东西连竹子都用不到,因为不需要支撑。
九点,络腮胡准时出现在纸扎店门口。
“王先生,请进。”
桑柠礼貌地将他迎进店里。
络腮胡看上去不像先前那样凶恶,他顺势进入大厅,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不停打量屋内陈设。
桑柠没太在意,她打开工作间的门:“进来吧。”
络腮胡也十分配合的跟着进去了。
“王先生,这是我先前画的几版草图,您看看哪里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说出来现场改。”
桑柠让络腮胡在工作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把草纸放到他面前。
络腮胡拿起来随意瞄了几眼,抽出一版图纸:
“就这个吧。”
桑柠拿过来一看,诧异道:
“您不是说这一版的配色不够好看吗?”
络腮胡一脸不耐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从照片上看是不怎么样,这张图看上去还行,就按这个做就行。”
“行。”桑柠说:“还是三天工期,您到时候来拿。”
毕竟现代用的纸扎和要给秦兆川的不一样。
现代纸扎就是单纯祭祖丧葬用的,讲究的是一个排面,不管是尺寸,还是做出来的效果,都有很多的要求。
不像给秦兆川的,尺寸什么的不甚在意,主要就是做的像那一回事就行。
因此做起来难度要高一些。
三天工期也是合理的。
但络腮胡一听却不乐意了,他猛拍桌子,目光凶狠,力道大的桌子上的东西都跟着颤动。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就是个纸扎吗?需要等这么久?”
他起身,将手里剩下的几份草稿全扔在了地上。
“你做不了就算了,别浪费我时间。”
桑柠气笑了,丧葬纸扎,定制的一般都是不常见的物件,比如有的人会给老人烧纸扎冰箱、纸扎手机、纸扎发电机。
像这种传承了几千年的传统物件,大多是到纸扎店买了就完事,定制还这么多要求的,她也是头一次见。
“那先生请便,一会我会在线上将定金退给您。”
她开纸扎店,一方面是为了和家里决裂后有地方生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攒点钱做慈善。
现在,光是秦兆川一个人就可以帮她解决做慈善的资金问题,她也没必要死揪着现实里的单子不放。
“不行,平白耽误我时间,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
络腮胡突然炸了,他目露凶光,眼神凌厉地在屋里扫视,最终落在神龛旁的琉璃瓶上。
“这个瓶子不错,就当作赔偿了。”
在桑柠还没反应过来时,络腮胡的手就已经伸向了琉璃瓶,拿过来左右翻看,甩动幅度很大,仿佛下一秒就会扔出去。
桑柠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但又不敢硬夺。
琉璃瓶很脆弱,如果掉在地上,肯定会摔碎。
她就不应该把琉璃瓶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上。
“先生,我可以给您现金赔偿,您能先把瓶子放下吗?”
先不说对错,保住琉璃瓶才是最主要的。
然而,她刚说完,络腮胡手下一滑,琉璃瓶就直直地掉下。
纸扎店的地板是木制的,到琉璃这样脆弱的东西,从桌子上掉下来都会碎,更别说一个一米八九的成年人手里。
眼见就要完了,桑柠绝望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神的宣判。
积攒功德的琉璃瓶如果碎了,和要她性命,也没多少差别。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烟雾从香炉里飘了出来,烟雾缠绕着瓶身,呈托举之势。
烟雾散去,琉璃瓶安稳地落在了地上。
桑柠呼出一口气,三两步上前,将琉璃瓶拿起来抱在了怀里。
“先生,请您出去。”她没好气地对络腮胡说。
而络腮胡并没有看到那些烟雾,在他的视线里,就是琉璃瓶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平稳地落在了地上,连一点要碎的迹象都没有。
他本想再踢一脚,但没跟上桑柠的速度,被她抢了先。
眼见目的没有达成,他恼羞成怒,竟然直接上手抢夺。
桑柠一个闪身躲过,冷冷望着对方:
“抢夺他人财物是犯法的,我这琉璃瓶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如果摔碎了,你赔得起吗?”
“我会将定金全部退还,但如果你执意纠缠,就别怪我报警了。”
桑柠的脸色虽然有了些血色,但还是不像正常人那样红润,看上去弱柳扶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这并不妨碍她慑人的气势。
络腮胡可不想闹得太大,惹来警察,他本就不是良民,好几次做事都是擦着法律的边,如果被警察发现,自己就完蛋了。
最后,他只能愤恨离去。
等络腮胡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才算结束。
桑柠松了口气,转身回了店里。
她的思绪虽然纷杂,但不难捋出一个头绪。
络腮胡想要摔碎琉璃瓶的意图都这么明显了,她不可能发觉不到。
而知道琉璃瓶真正用途的,除了桑建木和桑念,她想不到第三个人。
马上就是桑念的回归宴了,她闹这一出,无非就是想在宴会上让自己难堪。
只是可惜,算盘落空了。
但,桑柠站到神像面前。
烟雾为什么会飘出来,保护琉璃瓶呢?
她沉吟,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难不成,和秦兆川有关?
……
还真有关。
受了桑柠如此多的馈赠,秦家军和百姓们都感激不尽。
他们想为神明上一柱香,以展现自己的虔诚。
太过热情,秦兆川不好拒绝。
于是,他传令:
今日将军府前院对所有人开放,凡事来给神明上香的,都可以随意进入。
百姓们一听,瞬间炸了锅。
天清王朝的百姓普遍信神,谁家里都能翻出几根香来,也就是战乱年代,流离失所,不便供奉神明。
但跟随秦家军的百姓在金都山寨安定下来后,早就开始烧香供神。
一时间,所有百姓都翻箱倒柜,恨不得将所有的香都拿出来,好让神明吃到多多的香火。
秦家军没有香,百姓们就自发赠予。
一时间,浩浩荡荡地人群涌向将军府。
秦兆川怕事态失控,只能让人看着,规定每个人跪拜时间不能太久,上了香,磕几个头就可以走了。
百姓们来上香,大多不是为了祈愿自己平安顺遂,而是希望神明平安喜乐,万事无忧。
秦兆川在不远处听着,鼻头忍不住发酸。
就凭百姓的纯朴真诚,他也愿意誓死守护。
等百姓都依依不舍地走了,秦兆川才关好门,自己和神明偷偷说悄悄话。
“神明,方才百姓们都来给您上香了,您收到了吗?”
一直守着神像,连午餐都是在神像跟前吃的桑柠:“……收到了。”
算收到吧……
但她是人,不吃香火。
“太好了!”秦兆川高兴得像个十几岁的小孩。
桑柠问:“给你的粮食还够吃几天?”
“三五天内是没问题的。”
“那就行,我今天先给你多送些菜种、粮种,你是不是在山上,我给你多送一些山上种起来容易的蔬菜水果,哦对了,还有化肥,就是肥料。”
秦兆川见神明想得如此周到,忍不住热泪盈眶。
“多谢神明,川无以为报……”
桑柠叹息,又来了。
既然管她叫神明,管神明要东西,祈求神明的帮助,不都是很正常的吗?
秦大将军倒好,嘴像是背强力胶粘住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实打实一个闷葫芦。
……也不对。
每天对着神像叽里咕噜报喜的时候,也没见有多闷。
“过两天,是我继妹的回归宴,我得回去一趟,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不确定,在此之前肯定不会让你们断粮的。”
她其实一步也不想再踏入那个家,只是出来时匆忙,忘了带母亲的遗物,她这次回去,主要就是将遗物带回来。
“神明也有姊妹吗?”秦兆川问。
他还以为神明无父无母,天生地养。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然而,脱口而出后发觉不妥,他当即变了脸色:“抱歉,是川逾矩了。”
这算什么逾矩?
桑柠失笑:“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家中长女,只是从小体弱多病,不被父亲喜欢。他很早就和外面的女人搞在一起,母亲刚去世没多久,他就带着那女人登堂入室,还让我嫁给五六十岁的老男人谋取利益,我不同意,所以跑了出来。”
她自嘲一笑:“这次回归宴,就是父亲为了那个女人的女儿办的,都不是亲生的,也不知道回归个什么劲。”
秦兆川本在静静聆听,听到最后,掩不住脸上震惊,拳头都忍不住攥紧了。
神明的父亲居然如此可恶!
宠妾灭妻在天清都是不小的罪名,神明的父亲居然带着连妾都不是的女人登堂入室,简直罔顾人伦,令人发指!
神明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太可恶了!”秦兆川捏紧拳头,如果他能去神明那边,就算魂飞魄散,他也要狠狠揍神明的父亲一顿。
桑柠从他语气中听出了咬牙切齿,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些事,她都已经习惯了,再提起,已经不会像先前一样怒火中烧。
但有人想替他出头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所以啊,我们其实没什么不同,你不用每次说话都这么小心翼翼,放轻松就好……”
桑柠歪了歪头,语调微微上扬:“小将军?”
小、小将军?
秦兆川整张脸瞬间爆红。
活了这么大,他还没被人这样称呼过。
“神、神明,川今年二十有三,不小了。”
二十三了啊,比她大一岁,但这并不妨碍她逗他玩儿:
“哦?这样啊,那小将军娶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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