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训死得蹊跷,却没在东宫激起动静。
这皇城里隔三岔五地出个事儿,再正常不过。
自从除夕夜后,连着好几天姚宝珠都没有看到裴景晏。因着小产一事,初二那天姚宝珠也没回永安公爵府省亲,倒是姚夫人初八那日来了趟东宫。
“阿娘!”姚宝珠看到姚夫人,激动地扑进姚夫人的怀里,一时之间觉得眼睛发酸,她已经好久没见过娘亲了。
“珠珠儿,怎还这般不稳重。”
“阿娘面前,要稳重作何!阿娘快坐。”
姚宝珠贴着姚夫人坐下,抱着姚夫人的胳膊撒娇。
“昨日你让人递话来说是假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阿娘不用担心,我都处理好了。”
“你这孩子!”姚夫人眼角湿润,轻轻摸着姚宝珠的秀发。
她的掌上宝珠,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般委屈?
“阿娘怎的见了我还不高兴,做什么要哭!”
说着话,姚夫人泪流得更凶了。
在东宫的日子,姚宝珠很少觉得委屈,一贯是依着自己的心情肆意妄为,可眼前阿娘先替她委屈上了,倒是勾起了姚宝珠的心绪。
木早已成舟,她心里只想逆风翻盘,从不觉得自怨自艾有用。
姚宝珠止住心思,故作撒娇状依偎在母亲怀里。
“阿娘放心,太子殿下待我极好,后院的人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阿娘放心。”
“旁的话娘也不多说了,只是珠珠儿一定要保全自己,这般被人悄无声息下了药的事儿,可万不能再发生了。”姚夫人想到了冬萍,恨恨地说:“那贱婢的家人已经发卖了,公爵府对他们不薄,竟然敢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
“有了这回的震慑,想必以后无人再敢。”
说着话,小梨端着药进来,“夫人,姑娘还是那么不爱喝药,夫人您可要说说姑娘。”
姚夫人把药接过来,温声说道:“怎么了,怎么还吃上药了?”
姚宝珠撇了撇嘴。
“吃了那假孕的药,裴景晏偏要让我喝补药,女儿都问过张太医了,无妨。”
“太子殿下也是关心你的身体,珠珠儿别任性。”
“阿娘,女儿知道了。”
姚宝珠接过药,眉头轻皱,仰头一鼓作气喝干净了药。
“如今亲眼所见太子殿下对你贴心,娘也就放心了。”姚夫人进门后总算露出了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姚夫人继续说道:“殿下对你好,你也要知道对殿下好。”
看着聪颖无双的女儿,姚夫人心里叹了口气,她自然明白宝珠心之所向,可正是如此她才担心女儿可能会只想着心里的那个位置,而忘了珍惜眼前人。
姚宝珠颔首。
姚夫人不免把话说得更明白些:“若想在东宫,或者以后过得自在,荣宠自是重要,可最重要的是殿下心里有你。都说君恩似流水,可你也不要陷进去了,咱们靠自己也能过活得好。”
姚夫人一番话说得语无伦次,可姚宝珠却懂了。
算计东宫的女人,不如得到裴景晏的心。
但却也不要因此蒙蔽了双眼失去了自己的初心,靠人不如靠己,万事还是要自己珍重自己。
母女二人又挨着说了好些贴心话,姚夫人才打道回府。
姚宝珠忽觉怅然若失。
很快又收起了自己的心绪。
姚夫人走后,姚宝珠将拭水叫到跟前,问她知道拭剑最近在忙什么吗,拭水摇摇头。
其实她是想知道裴景晏最近的情况,算起来,她已经有八日没见到裴景晏了。
赵流月那里也没什么进展,顶着小产的名头,一直在永安苑休养,这几日日子过得委实有些宽泛。
往日裴景晏在的时候,也未曾觉得多欢喜,现下有一阵没见到他,姚宝珠反而有些不习惯。
别扭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上元节,姚宝珠才见到了裴景晏。
“娘娘!”小梨兴冲冲地跑进屋来,一脸喜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拭剑方才来传话,太子殿下在和仙楼外等着娘娘!”
姚宝珠一时没反应过来,裴景晏这是要同她一起上街?
明日便是上元节了,今晚京都城里也十分热闹。
嘴角不由地泛起弧度,姚宝珠眉眼藏笑。
“小梨,更衣。要那套赤红色的烟拢梅花百水裙,还有天水碧色斗篷。”
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好心情,姚宝珠想穿一次正红色。
想放肆一回罢了!
上元节前夕,人人流连。
店肆林立,夕阳柔和的金辉洒在大街上,朦胧又诗意。
待余光渐渐暗去,忽而灯火似起,瞬间点亮了这人声鼎沸的京都城。
满城灯火流光溢霞,璀璨烂漫。
桥上灯火闪烁,密如繁星点点,人马过处,留下一片欢声笑语。
待到明月高照,灯火微光却更显温和,京都城内人头攒动,空前盛况。
姚宝珠远远地看见裴景晏,一袭青色,于数人之中伫立,姚宝珠一眼就寻得见他。
打发走了小梨和拭水,还让小梨顺手带走了斗篷,一袭红裙璀璨夺目。姚宝珠从身边的店铺随手买了两个狐狸面具。
覆面,姚宝珠缓缓地接近裴景晏。
行走于人流中,走在坚实的地上,脚下却一片轻盈。和若干人擦肩而过,或年幼,或风雅,或推搡,或顺畅。车马不绝,人流如织,耳畔传来叫卖声,一会儿是糖人,一会儿又是灯笼,隐隐绰绰的声音忽远忽近。
姚宝珠的眼里,只有他。
裴景晏近来疲惫,借着除夕夜宴之事狠狠地打压了三皇子,趁着劲儿步步紧逼欲揪出三皇子一脉的朝臣,却没想到发现了棘手的人。
巧的是此人和他还有关,正是东宫宋侧妃之父,宋少师。
连着忙了几日,对姚宝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得紧。
只是现下于热闹的街上,裴景晏也一直无法放松心神。
直到肩膀上传来轻轻地拍打。
裴景晏回头,来不及收起眼里的深沉,就一眼掉落进一双灿若星辰、波光潋滟的眸子里。
他的眼睛比大脑更先反应过来是谁,眼底瞬间柔和,嘴角勾起笑。
“晏哥哥!”姚宝珠狡黠地笑着,举起面具凑到裴景晏脸庞,裴景晏微微矮身,姚宝珠踮脚为他系上面具。
裴景晏微笑地看着姚宝珠。
姚宝珠仰首,笑着玩:“晏哥哥也不问我为何系上面具?”
“都依你。”裴景晏声音低沉,却也听得出此时此刻他放松了许多。
“今夜我们就做一对寻常人家,带着面具,只管尽兴参加上元节!”
“好……”
裴景晏从未在上元节前夕出来游玩,未曾想到是这般景象。
而姚宝珠却是年年不落,她自然是知道哪里有趣。
两个人紧紧握着彼此的手,相视一笑。
姚宝珠拉着裴景晏在热闹非凡的街市中穿梭,裴景晏时不时地将她护在怀里,避免人流的冲撞。
姚宝珠心头没由来地一喜。
“晏哥哥,你吃过糖人吗?”
“似乎小时候吃过御膳房做的。”
“御膳房做的,哪里比得上民间手艺人做的入味儿。”
说着话,姚宝珠从荷包里拿出几粒碎银子,正巧卖糖人的老妇人做出了一对金童玉女状糖人,姚宝珠便挑了这一对儿。
“晏哥哥尝尝。”
就着姚宝珠的手,裴景晏咬了一小口。
甜得腻人,裴景晏却接过了糖人,若无其事地吃着。
两人一手一个糖人,往桥上走去。
“前头有猜灯谜赢彩头,晏哥哥满腹经纶,定要去热闹热闹。”姚宝珠兴致大发。
裴景晏倒是很少见姚宝珠这般孩子气,倒是什么也依她。
只见人流中红青二色,金童玉女,说说笑笑地一路游玩。
猜灯谜,看花灯,赏大棋,吃面灯,耍龙灯,看烟花……
从南到北,两人彻彻底底玩了一遭。
上元节,宵禁解。姚宝珠难得在外耽搁至戌时,可现在和裴景晏一起,却是无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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