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拨弄竹简，从中拿出一支梵文为底的玄色竹签。
“缘起缘灭，终是一场空。”萧璃定定念出这几个字，艰涩道：“住持，敢问……这为何意？”
他何尝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无法接受。
住持抬眼看他：“萧公子，你走后，尊夫人将……”他顿了顿，仿佛在思考措辞，“十里长街，风光大嫁，嫁与他人。”
“嫁给谁？”岑墨之？还是林子骞？还是别的什么男人？
他嘶哑着问出这个问题，像有剑柄插心脏，一进一出的拉动着，疼的滴血。
住持转动着手中拂尘，不肯再说。
萧璃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感想，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而后头痛欲裂。
遂听住持缓声道：“至于尊夫人想问的问题，即关于公子此次远行能否顺利，达成所愿。贫道在此为你解惑……”
“住持，不必了。”萧璃骤然开口，撑着桌子起身，“事在人为，我萧璃，绝不会输！”
声音含了颤抖的沙哑，转身离开。
从未如此失态过。
什么东西要冲破胸口，一刻都呆不下去。
“萧公子！”住持神色严肃的叫住他，“你现在万万不可出去，来浑天仪前，贫道为你压制心魔。”
……
而后，再醒来，便是几个时辰后。
心中的暴戾与狂躁少了，住持那段话却怎么也忘不掉……
难道，这些日子的恩爱与光景都是假的？是在利用他？
不出三个月，他一走，月儿转身迎别人进门？
也是，仔细想想，这未婚夫妻又能证明什么……他处心积虑得来的罢了。
“殿下，大半夜您不睡觉，在这做什么呢？”
林喻起夜，猝不及防见到殿下正坐在院中，双目都熬红了， 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
见萧璃没反应，他上前又问了遍，“殿下？您没事吧？”
过了好半晌，萧璃才开口。
“云溪阁的事，安排的如何了？”
原是为这件事烦心，林喻松了口气，“回殿下，除了我们放弃的江南的一批，其余照您的吩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如今，别说王上离病重还有段时日，就算是明日病重，我们也能立刻出发。”
“在使臣来前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松快些日子了。不必像前段时日一样，东奔西走，集结人马了。”林喻兴奋道。
萧璃面上并无预料中的色彩，他闭了闭目，双眸在漆黑夜色中格外深邃，“去将汗血宝马牵来，再准备一辆马车。”
“殿下，您这是？”
萧璃看了他半晌，缓缓吐出三个字。
林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殿下，您不是早就说，江南离京都太远，我们没必要费心力去？只在北方一片集结队伍便可？”
“照吩咐去做。”
“殿下，虽然江南那批人是七王子的旧识，有些可惜。但我们这些人也够了……”林喻还想再劝，但见殿下已经走了，转身到一片夜色中去。
——
好颠簸……
怎么回事？滕月在一片晃动中醒来，混沌之间，半睁开眼睛。
这里不是南平馆的床上，而是一辆……马车上？
腰身被人紧紧环着，身后是男人结实的胸膛。
她脑袋懵懵的转头，发现萧璃正靠在自己肩上，紫瞳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目光相撞，滕月看清了他眼中密布的红血丝。
“你没睡好，是太累了吗？”她伸手去抚他眼下的乌青。话说出口，又红了脸。昨夜他折腾许久，必是没睡好的。
萧璃眼中含着不明的情绪，低低“嗯”了声，薄唇烙在她温热的指腹上。
马车行驶的很快，风吹起车帘一角，露出陌生的景色。
滕月眨了眨杏目，微微蹙眉，“这是回长宁府的路？我怎么没见过？”
“不是。”萧璃的吻落在她眉间，“此处不是京都，这个时辰，大概……到了陵江地界。”
“什么？”滕月懵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萧璃下一句话彻底让她乱了。
“你已经昏睡两日了，我跟你父皇告了假，不必去上朝。”他贴在自己耳边道，“此处到了陵江地界，离江南大概还有三天路程，我算好了，那日正好是我的生辰。”
滕月震惊的无以复加，她急急的撩开马车帘。
此处的树植果真不是京都的！只有往南一点的地方，才会有这种东西！
看着眼前一脸坦然的男人，她一阵恐惧，下意识的去揭他的“面皮”。
纹丝不动，是真的萧璃。
艰难理了理思绪，“萧璟宸，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将我迷晕，再将我带上马车，要把我……带去江南？……你想做什么？”
“去江南过生辰啊。”萧璃剑眉微蹙，“月儿说过，生辰会给我一个惊喜，再允诺我一件事情。怎么，要反悔了吗？”
“这算哪门子允诺。你不明不白的将我带来，我只觉得害怕……”
“事急从权，同你商量，便赶不到生辰那日到江南了。月儿能否理解夫君一下？”
滕月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十分不能。
“那你也不能这样，你这算什么？将我掳走么？”
萧璃眸光暗了暗，将她抱紧，“没有掳你，我是真想和你去江南，还记得上次从雪山回来，路上你同我讲，有生之年，若是能在此水乡定居便好了。
我一直记在心里，想着，若能在此地留下与你最好的回忆，那便再好不过了。”
“……”滕月心口闷闷的，挣脱开他的怀抱，躲在角落里。
他有他的理由，可自己怎么觉得那么可怕？
这绝对不对劲。
她未看到，身后男人凝着她，乌青的眼圈骤然泛红。
“月儿，你理理我，好不好？”他声音发颤，不顾一切的抱住她。
“别这么狠心，抛下璟宸……”
俊美的脸庞染着不安，瞳子发颤。几声期期艾艾下来，把滕月讲懵了，几乎以为错的是自己。
她拍了拍脑袋，才保持清明。“你别卖乖，你肆意妄为，不顾我的意愿行事，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萧璃身体僵硬了一瞬，久久未语。
在滕月以为他要认错的时候，他忽然发力，将她的手桎梏在胸前，扑上来吻她。
“萧璟宸，你要不要脸！”
她忍无可忍，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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