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帛动人心。
能混漕帮的都是一群狠人。
在许耀祖的重利诱惑下,很快有两名大汉接下了这一门活计。
上下打量着两名大汉铁塔似的体型,许耀祖满意地点了点头,认真地叮嘱道:“我让你们打的人今年约莫十六七岁,着一身青绿色圆领袍,脖子后头有一块鸡蛋大的黑斑。”
“约莫申时末,他就会从镇上白鹭书院出来,你们只管冲着他腿上来一下狠的。”
“不必闹出人命,让他从此落下残疾就行。”
许耀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面对蜜宝和宁家人的咄咄威胁,他也不是没想过要一劳永逸灭口。
可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虽然北方有强敌虎视眈眈,东南还有倭寇时时侵扰,大庆朝内部还是甚为和平治安良好的。
无端闹出一个命案,对整个临县都是大事。
县丞大老爷会派出衙门所有人马来追查此事。他没把握能轻易躲过这般天罗地网。
只是打残就不一样了。
无论落下了多么重的伤,只要宁季留下了一条命,这案子就只是一个寻衅滋事而已,惹不来衙门的太多注意,他也能从容地脱身。
而为了朝廷的体面,大庆朝是不允许残疾人科举的。
一旦落下了残疾,哪怕再有才华再惊才艳艳,宁季此生科举青云路便是断了。
这对宁季是比死还大的打击。
有些瞧不上眼前阴毒的年轻书生,两名大汉不耐烦地上下抛着银子,将许耀祖的要求重复了一遍:“申时末,白鹭书院门口,穿了绿衣裳,脖子后头长着鸡蛋大黑斑的年轻书生,腿打断落下残疾是吧?”
“行了,我们记住了。”
“你走吧。”
见两人态度轻慢,许耀祖皱了皱眉,还要再叮嘱两句:“白鹭书院的年轻书生不少,你们行事还是谨慎些……”
又见两名大汉已竖起了眉毛,凶神恶煞得甚是怕人,他登时失去了勇气,呐呐收了声走了。
“……事成之后,我自当来付剩下的钱。”
出门才敢大口喘气,扭头朝两名大汉方向呸了一口,许耀祖才觉得解了方才心头憋闷。
——这都什么烂人啊。
到底心忧着自己院试成绩,径直穿过了熙熙攘攘的石拱桥,许耀祖大踏步往白鹭书院的方向去了。
今天的白鹭书院十分热闹。
科举一道是十分艰难的。且不说常年科举考试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须得要家人常年不计较地托举付出。
也不是人人都有读书天赋的。
童试只有童生才能报考,三年只能考两次,每次还都只有约莫二十取一的比例。一大把读书人在书院读了一辈子的书,却连童生都考不上的,就更别提有资格考秀才了。
另外,能有资格考秀才的童生也极难跃这一龙门。
与宁季、许耀祖同一考场的,就有一名已经六十七岁,考了十二次未果的老童生。
这些足以说明一个秀才功名之艰难。
临县这个地方太穷,文脉更是稀薄。
在宁季以前,白鹭书院甚至已经近三十年都没出过一名秀才了。今科童试,整个临县也就出了宁季与许耀祖两个秀才。
其中宁季还是个头名案首。
这对白鹭书院实在是了不得的大喜事了。
因而许耀祖来到书院时,就瞧见书院门口新换了红匾额,书院管事正在给附近百姓派发着打赏,甚至还有附近百姓请了舞龙队来。
师长们挨个拍着裹着大红团花的宁季的肩膀,和蔼可亲地摸着白胡子,夸赞着他好样的。
一堆学弟们也一个劲地给宁季拍着马屁:“临县都近百年未出过案首了,宁案首实乃大才。我手头有一篇文章不太明白,回头可一定要指点一下我。”
“我家准备了好酒,还请宁案首万要赏脸?”
“宁兄这篇文章实在太过精妙,只怕如今汴梁州学里也没几人能及了,改日可要给我们好好讲解讲解。”
“入了州学后,宁弟可莫要忘了我们这些往日同窗。”
……
停住了脚步,望着这一幕,许耀祖的眼神晦暗又怨毒。
被众人众心捧月地簇拥,受尽周围人的称赞与夸奖,这些待遇过去都是属于他的。
甚至没有宁季的话,临县三十年来头一个秀才的风光也是属于他的。
明明只是一个古板走霉运的穷酸鬼,宁季就应该落魄潦倒地缩在角落里,被所有人排斥一辈子才对。
忽然,许耀祖在人群中听到一道声音。
“不就是考了个第一名,有资格入州学吗?真以为自己就从此改了那股穷酸样了不成?”
“什么玩意!”
“我呸!”
许耀祖立即扭头看去,表情露出了惊喜:“……黄兄?”
临县姓黄的人家不少,但能够在白鹭书院如此嚣张,还话里话外瞧不起宁季这一案首的,非黄家长公子黄守成莫属。
虽然口中称兄,黄守成今年已经近三十,足够当许耀祖的叔了。
之所以还在白鹭书院读书,全是因为黄地主对这儿子期望很高,希望他无论如何都要考上举人。
但这黄守成实在是个文采平平之人,二十老几了才好不容易考上童生,秀才已经考了四次也没成。
不过因为出手阔绰喜好奢华,黄守成在白鹭书院还是颇受追捧的,堪称白鹭书院一霸。
毕竟隔了十来岁年纪,黄守成与宁季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在与许耀祖一见如故并厮混后,他也被带的瞧不上穷酸苦读的宁季了。
今日见宁季如此得势受追捧,他才会这般酸溜溜的。
顺着声音扭头看去,黄守成也看到了许耀祖,毫不掩饰心中喜意:“许弟,你今天也过来了?”
许耀祖笑了一下:“来看成绩。”
黄守成用力拍着许耀祖肩膀,呵呵地笑了起来:“被这宁季这轻狂小儿的姿态给遮住了,忘了许弟今年也考上了。”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恭贺,许耀祖表情轻快一些,安慰着开口道:“……我今年不过赶了个巧,明年许兄定然也能考上的。”
黄守成倒是浑不在意这些,摆了摆手后热心道:“这么好的日子,咱们一齐去颐合斋包席面庆祝去?”
颐合斋席面一两银子一桌,足见黄守成出手大方了。
许耀祖当然是直接答应了,与黄守成勾肩搭背地往外走:“……与有黄兄这等良友相伴,见得了这世间万般享受,中了秀才有算什么喜事。”
“倒是宁季那穷酸,只怕这辈子都没闻过颐合斋的饭菜香吧,哈哈哈——”
话音刚落,一辆挂着颐合斋旌旗的马车被舞龙的车队撞上,歪歪扭扭地失去了控制,兜头将一侧的许耀祖撞翻了。
霎时,许耀祖被满桌未开的席面浇了个一脸。
——倒是瞬间饭香四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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