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撞到渡口木桩,老翁一跃跳到了岸上,动作麻利地将绳索绑到了系缆柱上。
李元绪回头望了一眼,倭寇的那艘马船正朝岸上驶来,隔着百米的距离,他听到船上传来的尖叫声,像野兽那般张狂。
“走了。”谢兰若在甲板上催了他一声。
“嗯。”李元绪将恨意收敛,跟着跳上了渡口,带着老翁一路奔逃。
所有人都要去往深山里藏起来,等到风头过去了再下山。
三人借道渔村进山,所过之处满地狼藉,到处都是匆忙奔逃的人,哭嚷声不绝于耳:
“阿奶,别捡那些个破瓦瓮了,逃命要紧,快快上板车,我推你上山!”
“米粮和鱼干带走,收拾几件衣裳,剩下的都别捡了,倭寇就要杀进村里了!”
“倭寇的马船停在渡口了,都别捡包袱了,大家伙都给我逃!
整个渔村乱作一团,谢兰若跟着人群,一窝蜂地往进山口跑,她听见身后传来痛哭声,回头望了一眼,就见那些走不动的老妪老叟,孤零零地被遗弃在了自家的泥房前。
远处的倭寇手持大刀,如洪水猛兽般从村口涌入,杀了过来。
她被人群挤到边缘,李元绪伸手拽过她的手腕,将她往前带走。
一群人逃进深山后,才摆脱了后面倭寇的追杀。
俩人站在山岗上,望着渔村方向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沉默了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山上的渔民在啼哭过后,拾起了柴火,动手煮起了鱼汤,不怨艾不自弃,那骨子里透出来的顽强坚韧,让谢兰若不觉间眼热了起来。
越是被践踏在底层的人,越是有着支撑起整个生命力的顽强。
老翁枯坐在山石上,低眼瞧着地上的土疙瘩,悠悠地叹了一声,“倭寇来一次,就烧一次村,什么都烧没了,下山后又得重新砌泥房,重新垒灶头,再怎么难,这日子不得照样过下去。”
谢兰若:“这一年到头得遭几次罪?”
老翁愁苦道:“三四次算好了,就怕他们在捕捞旺季的时候杀过来,大伙儿没攒够过冬的鱼干,那种刺骨的冷风天,是会冻死人的。”
李元绪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站起来冲谢兰若说道:“走了。”
谢兰若把银子结给老翁,“阿翁,别急着去找船,在这里好好地呆着,等到倭寇走光后再下山,这几日拿些铜板和老乡买吃的,再等等,朝廷的官兵很快就到了。”
老翁打开她递过来的钱兜,除了一串铜板外,还有几锭碎银子,他颤着手道:“多了,这银子给多了。”
谢兰若跟着李元绪往另一处山头走去,在他望过去时,俩人已然走出了很远。
翻越几座山岭,去到邻近的县郡,谢兰若买了两匹马,和李元绪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方知县。
老薛头蹲在府衙门口,正和人胡吹海侃,见俩人行色匆匆地赶回来,忙迎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元绪头也不回地说,“召集所有部将到中堂议事。”
老薛头听他说话这语气,就知道出了什么要紧事,他在大事上向来不含糊,交代两个守门的士兵去唤人后,他抬脚就往郑瘸腿和周大嗓门的宅子里走去。
须臾后,所有部将齐聚在中堂。
李元绪开口就说了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奉旨抗击倭寇,而后将戍卫营整合成先遣部队,乌山军做为中坚力量,担负起此次抗倭的主要重责,各州府的衙役作为后备军,随时听令调遣。
他部署完一切后,提声问道:“众将还有何异议?”
裴轶坐在下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闻言抬了一眼,轻看过去,“谢大都督怎么说?”
谢兰若冷不丁地被人拉出来,她难掩一丝讶异地道,“抗倭一事,全听镇北大将军的命令行事。”
“谢大都督统领戍卫营,薛骑尉暂时接管州府的衙役。”
李元绪剩下那话,分明是说给裴轶听的,“乌山军久居深山,不识水性,由我亲自集训。”
裴轶一个眼神,就安抚了躁动的斧头孙仨人,他淡淡地开口道,“能在镇北大将军的麾下效命,是乌山军的荣幸。”
谢兰若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苗头不对劲,好在散了会,她可以回去歇息了。
李元绪却在她出门时,出声喊住了她,“我这话还没和你说完,你去哪儿?”
“回宅子,我两天没洗澡了,可不脏么?”
谢兰若边说边往回走,李元绪无力反驳这句话,待她走到近前,这才问了她,“你知不知道乌山军那批人的底细?”
她被这话问住了,“略有耳闻。”
“是道听途说,还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元绪将一本户籍册子扔进了她怀里,“这是我找人调查的乌山军的底细,你拿回去看完了,找个地方把册子藏好。”
他一语中的地道:“莫要轻信于人,你往后越走越凶险,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里。”
谢兰若每回受教后,都觉得自个儿差劲透了,她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上面的名录,发现了蹊跷,“怎么没有裴轶的?”
李元绪吊了她的胃口道:“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一下紧张了起来,又重头翻了一遍这本户籍册子,还是没找到裴轶的那一页,“怎么回事?”
“查无此人。”
他靠在桌案上,低头瞧着她说,“你觉得这事可能么?”
谢兰若在事情没明朗之前,不敢妄下定论。
“就算是沈均宜,甭管他藏得有多深,我手下那帮人都能将他查个底朝天。”
李元绪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可是这裴轶,一点底细都摸不到,你敢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
他没有怪她用人不慎,他在乎的只是她的安危。
她敛了声道:“他是我招安进来的人,我来查。”
“不用了,”李元绪一下就试出了她的态度,“你没有弃用他,心都软成这样了,还查什么查。”
谢兰若辩解道:“我惜他是个人才,无凭无据地,怎能随意给人定罪?”
“还公然和我叫板,你敢说不是私心作祟?”
李元绪嫌弃她道:“这个人我来对付,你别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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