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若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躺在一张行军床上,她看着顶上的营帐,呆呆地醒着神。
她身上盖着一件苍青色繁纹领的衣袍,一看就是李元绪落下的。
营帐外兵马走动,间或传来士兵巡查的脚步声,嘈杂声不绝于耳。
谢兰若起身出去,这一觉睡到了天色尽黑,肚子饿得咕噜叫,她要去找吃食,放眼看去,就见老薛头、郑瘸腿和周大嗓门坐在海岸上,架起一口锅,正往小灶里添柴加火。
“师父,有什么吃的?”
她被海风吹得眯起了眼,拢着不合身的宽松衣衫,把头凑进了锅里看。
老薛头一筷子敲到了她额头上,“要吃就坐下,没得把口水掉进了锅里。”
周大嗓门拿碗给她盛了一碗黄鱼汤,递到了她手里,“海里捞上来的鱼,得趁热吃才不会腥。”
谢兰若喝了一口鱼汤,一下鲜到了舌头,“乌山军这是要在闽海沿岸驻营扎寨了?”
“情况有变。”
老薛头用火钳翻动着灶里的木柴,火光一下窜了起来,“那二十艘撤退到川渝地界的沙船,连人带船地被董方卓给扣下来了。”
“他这是做什么?”谢兰若斥了一声,“朝廷下拨的军粮,他说扣押就扣押了,这分明就是在造反。”
“好好吃你的鱼,哪来这么多话,当心鱼刺卡你的喉。”
谢兰若吃着黄鱼,把一根长软的鱼刺吐出来,以示不服,“李将军怎么说?”
周大嗓门摇摇头,“他能怎么着,闽西最多不过三万兵马,而川渝军岂止十万人。”
郑瘸腿看着火把上燃起的簇簇火光,论起手段来,他就服李元绪,“莫要灭了自己的威风,你没见着,李将军把乌山军移到闽西与川渝的交界了?”
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疏通了堆积的木柴,灶里的火一下旺了起来,“这样方便动手。”
倭寇未除,川渝军又来作乱,真要是打起来,腹背受敌,每一场都是生死战。
“不能打起来。”
谢兰若绝不会让乌山军和戍卫营陷入这样的险境里,“船是我让撤回去的,如今船丢了,就该我去把船找回来。”
“你去找李元绪说说,指不定他就等着你这话,让你主动去讨粮。”
老薛头这话一出,谢兰若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我给他立个军令状,这事交到我手上,就是偷,我都会把这批军粮给偷回来。”
老薛头瞧着她的腿道:“你那腿肚子还痒不痒?”
谢兰若被他这么一问,才想起那被疥虫咬伤的腿,她掀起裤腿,意外地发现:“红疙瘩全消了。”
老薛头洋洋自得地道,“我给你的止痒散,看看多见效。”
“止痒散?”谢兰若不解地问道。
老薛头看了她一眼,“那是我让李元绪带给你的,怎么,那小子是不是没提我,想一个人独吞了这份功劳?”
谢兰若似乎有些印象,在行军床上睡过去时,有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脚踝。
她在去往大帐的路上,遇见了议事回来的裴轶。
“裴副将,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裴轶挡住了她身前的海风,疏风朗月地笑着。
“你领了三艘船去了礁岛,扑了个空,”谢兰若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师未捷,看在你寻我的份上,我是不会像他们那样笑话你的。”
他敛了笑,低眼瞧着她说,“谁跟你造的谣?”
她讪讪地收回了手,“怎么,你去礁岛,不是寻我去的?”
“是去寻你,不过不是空手而归,我劫了一艘倭寇的马船回来。”
裴轶复又问道,“你手掌的那个疤痕消了没有?”
谢兰若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就捞了她的手要去看那道伤疤,被她一下抽回了手。
这动作突兀得让裴轶失掉了面子。
她举起双手,摊了掌心在他跟前晃,“看仔细了,一点疤都没有,都是你那无极膏的功劳,我这还有要事去办,先走了。”
裴轶不知为何,不太欣慰得起来,回头就见她朝大帐走了过去,而李元绪站在帐门口,已然恭候了她多时。
谢兰若进帐后,就把去找董方卓讨粮的事和他说了,李元绪冷寒着一张脸,不置可否。
她试探地问着,“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和川渝军打起来?”
李元绪盯着她的手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移了目光道,“信不过你。”
谢兰若拿过桌上的笔墨,摊开宣纸,执笔写起了字,“我立军令状。”
“少来这一套,你要是讨不回那二十艘船上的军粮,我能要你的脑袋?”
她挥笔而就,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军令状,双手呈到了他面前。
他扫了一眼那拙劣的字迹,看向了她的右手,问她:“你这手怎么了?”
谢兰若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地都关心起她的手来,“什么意思?”
李元绪极其艰难地看完了她的军令状,“要不是手废了,怎么写得出这么丑的字?”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说字丑,“李将军,去找董方卓要粮这事,你允还是不允?”
他面色清冷地拿起笔,在她的军令状上大大地划了一个叉,把笔扔到案桌上,还不忘嘴上嘲弄她道:“字太丑,不予通过。”
“李将军,这事关乎到军情局势,还望你酌情通过。”谢兰若执拗地将军令状再次推到了他面前。
李元绪没有丝毫妥协,“谢将军认为此事重要的话,那就练好了字,再把军令状呈上来。”
她的暴脾气,又一次被他给点燃了,“难怪师父说你近来不对劲,还让我好好地劝劝你。”
“那你劝了么?”
他不怒反笑道:“没劝的话,可不得受着。”
“李将军,劝你还不如远远地躲着你,”谢兰若冷板着脸问他,“我睡觉的营帐安排在哪里?”
“什么营帐?”
“师父他们仨共用一个营帐,像我这种级别的,不得单独有一个?”
她要营帐要得理直气壮,他却半分面子都不给她,“谢将军从哪里醒过来的,就回哪里睡去。”
“那是你的营帐。”
李元绪调教她道:“知道就好,你无处可去时,是我收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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