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头、郑瘸腿和周大嗓门坚决反对李元绪去川渝。
仨老头提议，可以在闽西与川渝交界的郎溪镇，会一会董方卓。
一封拜帖寄出去，石沉大海。
董方卓手握十万川渝军，又挟持了谢兰若这个闽西大都督，他有恃无恐，凭什么出来见李元绪？
他能隐忍乌山军这么久，只是时机未到，一旦乌山军做出逾矩的行为，越过了川渝边界，他起兵便会造反。
李元绪猜到了他的意图，十天前就写了一封密函，命人快马加鞭地传给了宣景帝。
他要调动三万新兵驻守在去往京师的四大城邑上，形成稳固的第二道防线，前后乌山军和戍卫营两万余人抵抗在最前线，后有新兵和十六卫四万余人驻守在京师城，纵使川渝军有神兵天降，也冲不破最后那两道铜墙铁壁。
在这之前，趁着董方卓没有造反，他必须将谢兰若救出来。
李元绪如今式微，要在不动武的前提下和谈，他就必须去一趟川渝。
众部将全体反对，轮番上阵劝说，他仍然一意孤行，谁说的话都不听。
“我去和谈。”
裴轶这话一出，立时得到了除李元绪之外的所有人的拥护。
老薛头恨不能将此事拍板定下来，“裴副将在和谈方面有经验，由他出面去会见董方卓，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事。”
李元绪不经问起来，“裴副将什么时候与人和谈过？”
“就上次在郦水江畔的胥华亭，谢将军为了招安乌山寨，约谈了裴副将。”
周大嗓门顺嘴这么一说，李元绪当下了然，“乌山寨最后同意了招安，看来裴副将上次被谢将军约谈得很成功。”
裴轶不理会他的嘲弄，缓声道：“李将军肩负重任，万不能出现任何闪失，不然乌山军乃至整个北师军都会群龙无首。”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副将，死不足惜，要是能将谢将军和戍卫营的八百将士救出来，就是丢了这条命也值了。”
李元绪下了他的脸面，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狠，“裴副将自命浅薄，那就该知道，就算你去了川渝，董方卓也不会见你。”
“你找他和谈不成，我为何还要派你过去，白白地丢了性命？”
他态度蛮横，可他说的话踩在了点子上，句句在理。
“董方卓若是让乌山军撤出闽海沿岸，离开川渝边界，你们谁能做主说了算？”
“他要借道闽西北上，横跨在去往京师的必经之路上，你们谁能出头拿这个主意？”
李元绪训斥完手底下的这帮人，决定道：“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川渝。”
他执意去见董方卓，并非只是为了谢兰若，如今新兵尚未抵达四大城邑，他不能让董方卓这时候起疑心，走这一趟示弱也罢，他就是要让董方卓稳一稳心神。
如此和谈下来，再加上匈奴年关入侵北境的消息，董方卓不可能动手。
有副将压不住脾气，急吼吼地道：“大不了和川渝军干一场，真刀真枪地杀过去，谁怕谁！”
李元绪将手里的茶盏扫飞出去，堪堪擦着那人的脸面而过，砸在了地上。
“乌山军不足三万人，川渝军至少十来万人，上去就能将你们灭成渣。”
“别以为端了两个土匪窝，剿灭了倭寇，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乌山军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王牌军，不是海盗流寇一击就散。”
李元绪力排众议，“此事已决，不复再议，我有八成的把握能全身而退。”
裴轶挑了他话里的刺道：“那剩下那两成变故呢？”
“那就看你们怎么打掩护，能不能做到里应外合了。”李元绪狠厉出声。
此事已成定局。
老薛头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过去护卫他的周全，“末将请命跟随李将军一道去川渝。”
李元绪不看他一眼地道：“先把你的腿伤养好了再说。”
郑瘸腿和周大嗓门相继站出来请命。
李元绪的目光掠过他们，径直落在了裴轶的身上，“裴副将跟我走一趟如何？”
裴轶淡笑着回应他，“属下遵命。”
*****
谢兰若被禁足了。
最近三日，布控在院子周围的人手翻了一番，这是有大事要发生的前兆。
和她有关的大事，她思来想去，那定是李元绪派人潜入了川渝，要将她和戍卫营的将士一并劫走。
谢兰若枕着玄青剑入睡，夜里竖起了耳朵，捕捉着院里的动静声，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她惊醒，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过去，这直接导致了她第二天醒来，整个人精神不济。
董氏每日都会给她送糕点过来，沈琅总是不放心地跟着，照例摆着一张臭脸，隔老远地站着，拿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谢兰若就不该见这对母子，董氏隔着血海深仇地来套近乎，每次听她说话，觉得她可怜又可恨，心里总是膈应得慌。
可她又不能不听董氏说话，从她嘴里，总能听到乌山军零星半点的消息。
谢兰若冷着脸，听她说完了一长串的话，恹恹犯困时，董氏话锋一转，忽然提道：“明日李将军会抵达川渝，到府上拜访我爹。”
她猛然间惊醒，“哪个李将军？”
董氏可算是听到她说话了，“镇北大将军李元绪。”
“不可能。”
谢兰若从石凳上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惊得沈琅提着短剑走了过来。
“李元绪不可能来川渝。”
董氏见她一脸的不信，耐心道：“谢大都督且等到明日，李将军唤你过去，你便信了。”
谢兰若不信是一回事，将事情问清楚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来这里做什么？”
董氏笑言：“当然是为了带谢大都督回去。”
谢兰若沉默不语，倒是赶过来的沈琅出声问了她，“你要走了？”
“不得对都督无礼。”董氏呵斥了他一声。
沈琅紧紧地攒着短剑，不顾他娘的拦阻追问道，“谢兰若，你去哪里要告诉我，他日我剑法练成之后，好去寻你报仇。”
“北师军听过没？”谢兰若清楚地告诉他，“你要寻仇，就到那里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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