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禾看过沈琅的伤势后,凝簇了眉头,“左顶部有道两寸长的伤口,得缝上三针,头皮血肿,肩膀脱臼,左肘部疑似骨折。”
她压不住火地问道,“谁把他摔成这样的?”
谢兰若声冷地道:“他的外祖父,董方卓。”
一听这是董方卓的外孙,江映禾经不住追问她,“这是谁的孩子?”
“沈均宜的儿子,沈琅。”
江映禾一连三摇头,“孽缘,你真是生猛,连沈均宜的儿子都敢救。”
谢兰如的脑子很乱,她理不出个是非曲直,“换作是你,你会不会像他们一样见死不救?”
“救人是大夫的天职,我哪里管他是不是罪大恶极,抬进来就得救,惩治他是官府的事情。”
江映禾往身上套着布褂,吩咐她道:“一起动手,先往他嘴里灌麻沸散。”
谢兰如端过药碗,掐着沈琅的下巴,往他嘴里灌下汤药。
医馆外天色尽黑,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席卷而来,满院皆是萧瑟。
老薛头听闻传言后赶了过来,他窝在太师椅上坐着,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就这么仰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师父,醒醒,天寒地冻地,你怎么能睡在这里?”
谢兰若拿出一个手炉,往他怀里塞,“回去歇着,师娘该等急了。”
老薛头见她整个人疲惫不堪,眉头都皱了起来,他问了里边的情况,“那孩子怎么样了?”
“摔破了头,人得搁床上躺几天,肩膀和胳膊都骨折了,至少三个月动不了。”
“人活着就成,摊上这样的爹娘,真是造孽。”
老薛头说着话锋一转,直逼着她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回闯下了多大的祸,整个军营里都传开了,说你救下了沈均宜的儿子,还要将他抚养成人。”
谢兰若不想就着这个话题和他多说,“先救了人再说。”
“说你年轻不经事,你就是不知道这个中厉害。”
老薛头急得都快坐不住了,她倒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沈均宜是什么人?整个北师军对他恨之入骨,要不是他死了,早被人活剥了不可。”
“董方卓又是什么人?他霸权一方的时候,害死了多少清流名士,朝野上下,但凡是有血性的人,都恨不能将他除之而后快。”
“这孩子再怎么无辜,他也是沈均宜的儿子,董方卓的外孙,你留他在身边,这平定叛乱的功绩还没落在身上,御史上奏弹劾你的折子就能将你砸死。”
“还有那些迂腐的文人,上下两片嘴唇那么一叨,随便写几篇文章,能掀起腥风血雨。”
老薛头眼神焦灼地看着她,“你走在路上,别人背后议论你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你淹死。”
谢兰若没有反驳,她还是那句话,“先救了人再说。”
老薛头拗不过她,拉长了脸道:”人家就是算准了你心软,不然为何不找李元绪,偏偏找你托孤?这摆明了就是个火坑,等着你往里跳。”
“你双眼一抹黑,还真就不管不顾地往里跳了。”
他最后撂下了狠话,“总之这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在你身边。”
一夜混沌。
谢兰若回去后倒头就睡,梦里浮浮沉沉,她看见高高的山岭上,矗立起一座座森然的墓碑,无数幽怨的声音从地底下冒出来,无不在斥责她养虎为患,愧对于死去的北师军将士。
她又看见天地间下起了鹅毛大雪,转眼间积雪淹没了墓碑,董氏腹中流血地趴在雪地上,身下晕染的红雪不断地往外蔓延,将这一片雪地染成了赤目的红。
“谢将军,救救我家阿琅——”
“阿琅他活着,将来能救下整个北师军。”
谢兰若猛地从梦中惊醒,光线刺眼地射在她眼上,她缓缓地伸手,挡住了窗外的日光。
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梦里不知时日,竟一下睡到了晌午。
她洗漱后出了门,在街上买了两个烧饼,边吃边往医馆走去。
一进门便撞见了迎面走来的江映禾,她嘴里吃着烧饼,含糊地问着,“那小子醒了没?”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江映禾将药罐放下,擦拭了手道:“一大早你就派了戍卫营的士兵过来将人接走,怎么,那些人不是你派的?”
谢兰若闻言怔了怔,随即脸色比这数九寒天还要冷,她扔掉了手里的烧饼,抬脚就往外走。
江映禾心道这下坏了,她把沈琅给弄丢了。
一想到除了谢兰若,没人会处理那孩子的伤口,她找人交代好医馆的事后,脱下布褂,匆忙跟了上去。
谢兰若一路冲进州府,直直奔向了外院的堂屋。
李元绪正和郑瘸腿、周大嗓门坐在屋里,清算着闽西的账目,桌上的算盘正拨弄得劈啪作响时,她闯了进来,一开口便质问道:“沈琅人呢?”
“什么沈琅,”李元绪朝她看了一眼,“昨夜那孩子不是让你抱走了?”
谢兰若将玄青剑拍在了长方案桌上,气势逼人地看着他道:“一大早戍卫营就来人将他给抱走了,除了你,他们还会听令于谁?”
他反问了一句,“你也不想想,我要那孩子来干什么。”
她狐疑道:“真不是你?”
李元绪无声地看向了郑瘸腿和周大嗓门,暗示意味明显。
谢兰若拿起玄青剑,“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了那一摞厚厚的账本上,逼问着那俩人道:“把人给我交出来。”
周大嗓门手里的拨算声突兀地停了下来,他忙让郑瘸腿记下一连串数字,满脸愁苦地冲她说着,“谢小将军,我做账向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你这中途打断我,差点这账就白做了。”
郑瘸腿站一边搭话道:“实在不行,就让谢小将军把剩下的账算完。”
“那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先把我的账算完,”谢兰如再次问道,“你们把沈琅带去哪里了?”
周大嗓门委实冤枉,“一大早我就过来算账,哪有空劫你的沈琅。”
郑瘸腿也开了口,“我也是,这事我俩可以相互作证。”
全军上下,能号令戍卫营的就李元绪和仨老头,排除了三个人,便只有老薛头了。
谢兰若拿起玄青剑匆匆往外走,李元绪在身后喊住了她。
“那孩子身上藏了什么事,能对北师军大有益处?”
“一个幌子而已,一个当娘的在临死之际,拼尽所有地想护住自己的孩子,就是想骗过所有人,收留下沈琅。”
周大嗓门在她走后,嘴碎地道,“李将军,谢小将军和你生分了,揣着秘密不告诉你。”
李元绪赏他一记你懂什么的眼神,“我与谢小将军的情分早已超出了你我,秘密藏在她那里,跟藏我这儿是一样的。”
周大嗓门忍着没顶他一句,那你刚才还开口问人家作甚?真的是死要面子,硬攀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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