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圣旨传到了闽西。
他并非如谢兰若所愿,免去了闽西两年的赋税,而是责令其在五年内把赋税悉数上缴完毕。
唯一的开恩就是不用她偿还那上万两的白银。
谢兰若这边松了一口气,那边北陵的商户又全都找上了州府,纷纷来找她讨要银钱。
她在州府的大堂里接见了这些掌柜,老薛头、郑瘸腿和周大嗓门一字排开地坐在下首,给她撑足了场子。
仨老头拉长的那个脸,一个比一个黑,欠钱的比讨债的还要横,敢情他们借了这些商户的银子,那是实打实地看得起他们。
领头的掌柜站出来,一脸为难地道:“谢大都督,这是借据与收条,如今生意难做,北陵米行的商户都想将单子上的银子收回来。
周大嗓门拿出算盘,划响了算珠,满脸不屑地说着:“把借据拿过来。”
掌柜连忙将手上的一沓单子呈了上去。
谢兰若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掌柜,稳稳地停在了为首那人身上,“此次能够平定叛乱,多亏了各个商户伸出援手,之前允诺过大家的话都作数,掌柜们可凭着借据换取银钱,或是以债抵租,在闽西置办商铺,经商者一律减税三年。”
说着,她轻轻一抬手,身后的衙役便抬了十个樟木红箱子上来,解开铜锁,掀开顶盖,里面赫然是一整箱白花花的银子。
在座的掌柜们低低地私语着,脸上笑得分外的欢喜。
“州府不缺银子。”
谢兰若一出手就是如此阔绰,摆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豪横样来,“既然各大掌柜的看不起闽西,宁可兑换了银子,都不愿在闽西置业,那便签了字拿钱走人。”
“今后闽西建成西南最大的商埠集散中心,各大掌柜没能在渡口集市上占据一席之位,给了机会不珍惜,那么出了这个门,将来就怨不得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掌柜们顾不得场合,纷纷交头接耳地商议起此事来。
有人斗胆出声问道:“大都督,闽西真的要在渡口建一个商埠集散中心?”
陆申游站在谢兰若的身边,大声斥责道,“大都督亲口说出来的话,那都是当今皇上下达的旨意,怎么可能有假?”
“朝廷下个月就会将这件事张榜贴出,到时候各地的商户都会过来考察商铺,能抢到一个铺位,那都是你们祖上烧了高香!”
“闽西的水网四通八达,上承京师,下启钱塘,渡口兴盛起来,源源不断地人来货往,你们还愁没有生意做?”
“要不是大都督感念你们在乌山军最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她怎么会将大好的机会优先让给你们,还一律减税三年?可你们的眼里就只有钱,如此做事,真是寒了大都督的心。”
谢兰若瞥了眼陆申游,他那沉痛惋惜的神情,真是拿捏得太到位了。
周大嗓门不耐地拨响了手里的算盘珠子,催促道:“要拿借据换取银钱的,统统给我过来,结完钱走人,没得在这里耽误我做事。”
没有一个掌柜站出来要银子。
一番窃窃私语后,先前那位掌柜再次被大家推了出来,他无比忏悔地说着,“都怪小的鼠目寸光,辜负了大都督的一片好意,米行的商户们一致决定,要以债抵租,在闽西置办商铺,就是不知那三年的赋税还能不能减免?”
“一律减免,”谢兰若大方道:“陆县令,空口无凭,带掌柜们去签订契约,以字据为证。”
陆申游弯腰道:“是,都督。”
有了米行的“表率”在先,后面的船行、布行等等掌柜,全都选择了以债抵租,纷纷要求在闽西经营产业。
谢兰若率了一众衙役,又将十个樟木红箱子原封不动地抬回了草堂,一一摆在了裴轶的面前。
“裴副将,北陵来的商户全都签订了以债抵租的契约,这些钱派不上用场,你全都拿回去。”
裴轶盯着那十箱银子,好笑道:“我就给了你一百两银子,你还我这么多空箱子做什么?”
“招摇过市,让所有人都知道闽西的州府有的是银子。”
谢兰若命了衙役道,“把上层的银子拿掉,藏在箱底的棉麻布匹,留给草堂的学童们做衣裳。”
“是,都督。”
裴轶看见雪花落到了她的发上,抬手便要给她摘雪,她忽地转头看了过来,他便僵僵地把手背到了身后,出声掩饰道:“屋里用雪水煮了一壶白茶贡眉,进去品一品茶再走。”
“下回再喝你的茶。”
谢兰若对品茶提不起一点兴致,她一心扑在造势上,招呼了众人过来,“陆县令,你派衙役到茶馆酒肆里,逢人就说闽西要建成西南最大的商埠中心,把消息传出去,给我把更多的商户引进来。”
陆申游狗腿道:“都督放心,这事交给属下去办,不出三日,属下就能拉来一大批商户,把整个渡口的铺子全给租出去。”
谢兰若挥挥手,让他领着衙役下去办差去了。
她手底下这么多属下,说实话,就陆申游深得她欢心,往往一个眼神递出去,他就给你把事情办妥了。
裴轶看着她眼含笑意地目送陆申游走远,唤了她回神,“进屋去,尝一尝我用雪水煎的白茶贡眉。”
“北风飕飕地吹,大冷天里喝茶又不顶饱,不去。”
谢兰若拢着袖子就要去屠户摊位上买肉,到老薛头家吃暖锅。
裴轶见她如此不识风雅,不得不妥协,“给你煎一个油饼。”
“我在下雪天里无肉不欢。”她嘴里呼着白气地和他讲条件。
他眼神挑剔了起来,实在是难以将烤肉和雪茶搭在一起,见她转身要走,他扯住了她的胳膊,“给你烤肉。”
草堂的门被人用力推开,周叙言顶着一头雪冲进来,他的嘴里还在呼呼地喘着白气,“谢……将军,沈琅醒了。”
谢兰若闻言,疾步朝门口走去,“去请江大夫没有?”
周叙言喘着粗气道:“老爹去请了江大夫。”
雪压枝头,裴轶站在枯枝白树下,看着她一步一走远地离开了草堂,自此之后,再没回过一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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