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催生?”谢兰若紧紧地盯着他。
程太医挑起一簇白眉,思虑良久后方道,“催生的话,我有八成的把握能让娘娘顺利地诞下麟儿,血崩的话,我连半成的胜算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谢兰若咄咄逼人地问道:“为何之前诊脉没发现异常,如今一下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程太医见她近乎失去了理智,他用着苍迈的嗓音,声声地平复了她的心绪:
“娘娘这身子非一朝一夕所致,是有人算好了一切,早就用了活血的药材,把娘娘养成了这般体质。”
“药物在娘娘的体内慢慢蓄积,只在娘娘的孕后期,毒性才会显现出来,一旦生产,便可引发血崩之势,一尸两命,就是华佗再世都救不了人。”
程太医郑重地道,“娘娘的脉象虚浮,只露出了一点点端倪,这也仅是我的猜测而已,没有证据。”
仅仅只是一个猜测,她都不敢往下深想。
什么人会如此狠毒,布下如此巨网,要将人给活活地弄死。.
谢兰若后知后觉地明了,为何娘娘那日会说宫里活下来的妃子没一个是善茬,为何会说不到最后,她都猜不到自己的结局,为何会如此惶惶地将麟儿托付与她。
娘娘深居后宫,早就看惯了这宫里的阴私内斗,是以她才会觉得怀有孕身至今,过得太过于平顺,就像暴风雪来临前的平静,让人止不住地后怕。
谢兰若攒紧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程太医,所谓的万全之策,就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是贤妃说与她听的,祖父惯常挂在嘴边的话。
“明日起,我日日进宫给娘娘把脉,一应膳食,全经我尝过后,再给娘娘进食。”
程太医不敢掉以轻心,“春熙宫里的人,想来未必全都可靠。”
她绞拧了手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我会暗中调查,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宫里的御医,谁会埋下这么长的伏线,毒害后宫娘娘的性命?”
程太医讥讽地道,“随便哪个御医都可以。”
谢兰若不可信地看着他。
“这就是我在太医院里呆不下去的缘由。”
程太医秉持着初心行医,他的底线就是不去害人性命,“还有更狠绝的事,你这辈子都不要知道了才好。”
他顿了顿又道:“娘娘思虑过重,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至于娘娘的病情,老夫会如实上报给皇上。”
谢兰若感激地看着他,“程太医,之前多有得罪,请您海涵。”
程太医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他感恩戴德,“我不吃这一套,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谢兰若有意不和程太医一同前往春熙宫,就是怕贤妃娘娘多心。
尽管如此,贤妃还是止不住地多想。
这一次,等程太医双手触诊完脉象后,她屏退了内殿里的宫女,只留了崔嬷嬷一人守在身边,追问道:“程太医,本宫的身子如何,还请太医不要隐瞒,如实地说与本宫听。”
“虚火上炎,扰乱心神,是以娘娘近来总是眠浅易醒,容草民开个方子,煎饮两副中药给娘娘服下试试。”
程太医捋着胡须,不紧不慢地道。
贤妃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她自顾自地问道:“本宫腹中的麟儿有没有出事?”
程太医笑呵呵地道:“娘娘和腹中的胎儿无碍,无需多虑。”
他这人嘴牢,她自知撬不出什么话来,索性给他托了底。
“程太医,本宫有一事相求。”
“娘娘莫要折煞草民,草民愧不敢当。”
贤妃眼看着程太医就要在她面前跪下,忙出手扶住了他,“太医且听本宫把话说完。”
她眼里盈着浅浅的泪光,重托于他道:“想必太医也把出了我这一胎是龙是凤。”
“本宫以谢家二房孤女的身份,郑重地拜托太医一件事,请太医看着祖父的面子上,务必应承下来。”
“若是真到了两难抉择的那一步,太医定要舍大保小,替我护下腹中的麟儿,即便我不在了,皇上怪罪下来,太后娘娘也会保太医全身而退。”
程太医满眼失落地叹出一口气,“原来娘娘这么信不过草民的医术。”
“太医,本宫并非此意。”
“那娘娘这是承认自己多虑了?”
程太医治病救人,非但要医治他们的躯体,更要开解他们的情思,“娘娘若是有个好歹,谢家六小姐会放任娘娘不管,不进宫陪伴在娘娘身边?”
贤妃被他这话塞得无言以对。
“草民之所以日日进宫给娘娘看诊,是娘娘预定的产期提前,估摸着年前便能诞下皇嗣。”
程太医如此说辞,是为了接下来的催生能顺理成章地进行,以免娘娘过于惊慌。
“瓜熟蒂落,不过是早晚之事,总归无甚大碍。”
他看向了紫檀圆桌上的菜肴,继续辩解着,“草民亲尝娘娘的膳食,是这舌头尝过百草,辨得出食材的寒凉,依据娘娘的体质,哪些可以多食,哪些尽量少饮,草民一试便会知晓。”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就连静默在一旁的崔嬷嬷都挑不出一点破绽来。
贤妃深感惭愧,“程太医,是本宫多虑了。”
“草民愧不敢当,”程太医趁机劝道:“娘娘当务之急,是平复下焦躁的心绪,万不可忧思忧虑,这样对胎儿大大地不利。”
贤妃将这话牢牢地听进了耳里,“万事交给程太医来处置,本宫没什么好忧虑的。”
程太医见目的已达到,笑呵呵地起身告辞,贤妃命了崔嬷嬷送他出宫。
崔嬷嬷欣然应允。
宫墙上的积雪融化成水,滴滴地往下坠。
崔嬷嬷不信程太医的那番说辞,俩人是旧相识,她比谁都了解他的脾性。
“程太医,贤妃娘娘出了何事?”
“刚在娘娘跟前澄清了此事,你又来问。”
“皇上把我调往春熙宫伺候娘娘,想必你该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隐瞒不报,以后怪罪下来,就是我也救不了你。”
崔嬷嬷委婉地威胁着他,他还真地被她给胁迫到了。
“那你就查查娘娘怀有孕身之前,那些呆在春熙宫的老人,”他神情微凛地道:“看看谁会动手给娘娘用活脉散。”
崔嬷嬷脚步一顿,再不能往前行走半步。
若非宫里的老人,怕是没几人知晓这活脉散是慢性的堕胎药。
无色无味,药量蓄积到一定程度,借由破血的契机,便能让产妇血崩而死。
当初皇上的生母就是因这活脉散死去,没想到过了几十年,同样的招数又用在了贤妃娘娘的身上。
崔嬷嬷恨不能将那歹人揪出来碎成万段,“这事交给我,那人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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