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睁开眼时，便一瞬不瞬的望着沐思瑶。
良久才说了句：“是我拖累了你。”
这话让沐思瑶皱起了眉头，手巾拧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春丫，沉声道：“我说过，是我连累了你，而非你拖累了…”
沐思瑶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春丫吼断：“可明明就是我拖累了你！”
“你该为我做的都已经为我做了，你欠我的也早就还清了，可你还是留下陪着我，放弃了所有。”春丫越说越激动，“而且你总说是你连累了我，但你留在这里陪我一点也不开心。”
“以前我觉得在你心里我和木工是一样重要的，但是现在，好像不是了。”春丫摇着头，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
咬着唇，哽咽道：“从前不管是你还是我，有事都会直接说，从不会有矛盾。我知道自我瘫后因为接受不了的缘故，一直有些任性不懂事。”
“但自从邱大夫回来后，你也变了，变得噩梦不断，越发沉默寡言。我不知道邱大夫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可有一点我很清楚，你现在有话也不愿跟我说了。”
春丫把话说完后，便眼含泪花的望着沐思瑶。
沐思瑶也被她的话所触动。
这些变化是她所未曾察觉的，更没想到这般会伤害到春丫。
她很抱歉，却也知自己一时半会怕是只能如此。
噩梦是她所无法控制的，她也不愿做这些噩梦。
不知是因为做梦的缘故，还是因为梦里的内容，每次梦醒后她都疲惫不堪，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
所以她没精神，也就没心情说话。
但她并未跟春丫说这些，因为在她看来，这些都不过是借口。
然而，她的不言让春丫越发愤怒。
侧着身子，捶着床板，冲沐思瑶歇斯底里道：“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吗？一句话都不肯说吗？那你留下还有什么意义？只是单纯为了你心中的愧疚吗？那你有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是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因为在我心里你也是我唯一的家人，可我不想要个连话都不愿跟我说的家人，这样只会让我更愧疚更痛苦，让我觉得是我拖累了你才让你这样不高兴！”
“不是这样的！”沐思瑶终于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见她说话，春丫静静地望着她，似是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然而沐思瑶却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等不到她的解释和安慰，春丫有些难过和气馁。
胳膊一松重重的躺了回去，闭着眼，泪水顺着眼角不断滑落。
听到咚的一声，沐思瑶的心瞬间提起，忙回到床边，急问道：“你没事了？有没有磕到自己？”
“不用你管！”春丫仍旧闭着眼，声音中透着一股漠然和失落。
她的话让沐思瑶心底一沉，轻轻的唤了声：“春丫~”
这次轮到春丫不理会她。
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闭眼躺着的春丫，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原以为谈话就此结束。
就在沐思瑶打算起身时，春丫却一把抓住了她。
缓缓睁开双眼，闪烁着泪光的说了句：“你还是走吧。”
“春丫！”沐思瑶脸色微沉。
正要拒绝，却听春丫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既然你什么也不肯跟我说，我也不逼问你，你想走就走吧，不必在意我。”
“我说过，我们早就互不相欠，你能在青城寨照顾我一年多的时间已是对我仁至义尽。”说到这，春丫强忍着哽咽，“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的，互不打扰。”
说罢，拉过被子蒙着头无声的哭了起来。
看着被子微微颤抖，沐思瑶心知她在哭。
本想安慰，伸出的手尚未碰到被子便又收了回来。
默默地坐了会，沐思瑶忽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随即说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气话，我们既是家人，又何来仁至义尽之说？更不会各走各的互不打扰。”
顿了下后，才又继续道：“我并非不想跟你说话，只是有些话我不知该怎么说，更不知该如何跟你说…”
“有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吗？”春丫掀开被子，满脸泪水的看着她。
沐思瑶愣了下，随即长舒了口气，才将自己这些天的烦恼和忧心说给她听。
“其实我这几天心里也很乱，我从未想过丢下你，照顾你是我的责任，我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但…我亦是沐家人，安王和柳柳这样的外人都愿为沐府的冤案平反，可我却只能远远的躲在青城寨里…”
说到这，沐思瑶捂着脸，显得很是痛苦。
半晌才又说道：“不管是柳柳还是安王，他们都曾给过我们很多帮助，如今他们又愿为沐府铤而走险得罪太后和圣上…”
“这些天我的梦里常会出现阿娘和一些看不清容貌的人，梦里他们惨死在我面前，而我却无能为力，阿娘让我替他们报仇，可我却逃离了京城，远离了那个伤害了阿娘，伤害了我，更害了整个沐府的姚远。”
提到姚远，沐思瑶的眼里仿佛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这是自认识她以来，这一次在她的眼里看到这样的神色，春丫意外的同时又很是诧异。
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她自幼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很多事不曾经历过，所以许多事情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对于沐思瑶被亲生父亲谋害一事，她很气愤，也很难过，却始终接受不了，亦理解不了。
见沐思瑶难过，春丫轻抚上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对不起明沐，我不知道你梦到的都是这些…”春丫深感歉意。
沐思瑶并未在意，轻笑着摇了摇头：“与你无关，如你所说，这些事我从未跟你讲过，你又如何知晓？是我这段时间太过封闭自己，应该我说对不起才是。”
“不！”春丫连连摇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下，轻覆在她的手上，哽咽道，“是我不好…”
刚开口，便再说不出话来。
这一晚，两人说了很多，这些日子一直未曾说出口的话，今日全都说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响起了公鸡打鸣的声音两人才睡下。
可第二日醒来时，春丫却出人意料的说了句：“明沐，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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