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办公室交待了一句,马骏开着车向泽西赶去,史湘兰让他马上过去一趟。马骏心想,史湘兰找自己,无非是为了钼矿的事,如果史湘兰当面要求自己迅速进入谈判合作程序,自己该怎么拒绝呢?正想着这事,一辆警车从后面超车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马骏踩了刹车,正准备打电话向焦双清求援,看了迎面走过来的两名警察,笑了笑,把手机放在了驾驶台上。
“下车,出示驾驶证。”一个小年轻交警草草地敬了个礼后,朝马骏伸出了带着白手套的手。马骏看了看他,没有理会,走向了另一个警察。鲁新笑了,说:“小江,你先走,我跟马乡长有事要办。”“你现在调到交警队了?”马骏问。鲁新说:“干个中队长,天天晒太阳。”马骏说:“晒晒太阳,茁壮成长。”鲁新说:“再怎么着也比不上你的成长快啊。今天是不是该请客?”马骏说:“必须的,叫上焦哥,我把事办完就打他的电话。”
来到史湘兰的办公室,屋子里坐着两个人,正是阔老板和香水男,史湘兰看了看马骏,点了下头,转头对阔老板说:“朱总,这位就是甘河乡的乡长马骏。”朱总腆着肚子站起来,伸出手,用撇脚的普通话说:“马乡长真是年轻有为啊,我象你这个年纪,还在一个小厂里面当质检员,前途无量啊马乡长!”马骏跟他握了握手,手心被他手上的板戒硌了一下。
香水男递上了一张名片,细声细气地说:“马乡长,这是我们朱总的名片。”朱总说:“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马骏礼节性地点点头,接过名片,名片上朱沙河三个字张牙舞爪,散发出一股霸气。马骏突然想到了有个大作家的笔名叫流沙河,看了看面前的朱沙河财大气粗的作派,不禁哑然失笑,心想,真是牛吃草成奶,猪吃食长膘。
史湘兰说:“马骏呐,这次叫你来,主要是为泽天化工开发钼矿的事情,你在调研科的时候,泽天化工的改制方案是你具体负责的,现在,我们成功引进了香港欧纳集团注资,泽天化工集团现在是气象一新,改制的成功,里面有你的功劳啊。”马骏说:“史县长,我只是动动笔而已,论起功劳来,您是决策者和实践者,可以说,没有您的大刀阔斧,就没有泽天化工的今天。”
史湘兰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类似这样的话我听了很多,都习以为常了,但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听了还是有些飘飘然。”朱沙河说:“马乡长说的是肺腑之言啊,我也有同感,正是有了史县长这样的改革家,泽天化工才变得活力四射。”听了这话,马骏禁不住想笑,史湘兰成了改革家,泽天化工成了俊男美女,娘的,马屁拍得震天响。
“朱总你别开玩笑了。我们进入正题吧。”史湘兰摆摆手,喝了一口茶,拿手绢在鼻子上捂了捂,说:“马骏,鲁卫侠在任的时候,朱总跟他接触过,就合作开发钼矿的事情达成了初步意向。鲁卫侠走了,项目可要留住啊,你现在主持全面工作,得把这个事认真地抓起来,先跟朱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争取尽快让这个项目落户甘河,我准备亲自督办这个项目,所以不要担心项目实施遇到的阻力。再者,项目产生效益后,你们的财税任务完成起来就容易多了。”
史湘兰的一席话,句句都是压力,到最后还亮出了一块大蛋糕,看来史湘兰是铁了心要让这个项目落在甘河了。马骏站起来说:“那我们双方先谈谈?”史湘兰点点头,说:“朱总从沿海地区过来,他给我讲了日新月异的特区变化,有一句话给我的感触非常大,就是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马骏,这个项目要只争朝夕啊!”离开史湘兰的办公室,就听到屋里传来开窗户的咣当声。
走出政府大楼,朱沙河的奥迪在门前所停的车辆中同样霸气十足,马骏的“毛驴”正好停在它的旁边。香水男厌恶地看了看“毛驴”,嘟哝道:“这样的老古董还有人开,天晓得怎么拿得出手啊!”马骏也因为相比之下的悬殊感到有些脸红,但他看不惯香水男娘们一样的做派,他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发动了吉普,伸出头,对朱沙河说:“跟我走吧。”朱总和香水男都愣在原地,马骏的方言显然他们听不懂,马骏只好用普通话重复了一次。
一路上,马骏故意慢吞吞地开着吉普,让奥迪车服服贴贴地跟在身后,时不时还减减速,惹得香水男不敢太靠近,战战兢兢地跟着,车内空调很足,不一会他就满脸是汗,这样一来,车内的香水味就更浓了,朱沙河不住打喷嚏,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骂道:“小骚蹄子,你少喷点香水会死啊!”
马骏把车开到了清风园。朱沙河下了车,看了看清风园的招牌,再看了看马骏。马骏知道朱沙河的意思是清风园太寒碜了,他继续用普通话对朱沙河说:“朱总,今天让你们吃吃泽西的特色菜。”朱沙河说:“好,我就喜欢特色菜了。”马骏在径自向清风园的门口走去,朱沙河看了看香水男,一把扯掉他放在鼻子下的手绢,说:“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进去?”
周娜现在把清风园经营得不错,现在还不到中午,包间就差不多预定满了。她把马骏一行带到了楼上的小包间里,点了菜后,马骏递了一根红塔山给朱沙河,朱沙河看了看马骏手里的烟盒,勉勉强强地接了,放在桌子上不吸,马骏拿起火机,打燃递到了他的跟前,朱沙河只有拿起烟吸了。马骏吸了一口烟,看了看香水男,故意朝着他吐了一口烟,心里骂道:妈的,跟你在一起就是活受罪,老子今天来个以毒攻毒。
朱沙河咳嗽几声,虽然是被他认为很劣质的烟呛到了,他说:“马乡长,你堂堂一乡之长,该换个好座驾了。”马骏皱着眉说:“朱总,我们甘河乡现在这个样子,哪里买得起什么好车啊,有个车开开就不错了。”朱沙河说:“马乡长,一辆车算什么?你要是不嫌弃,我这辆刚过了磨合期的车就归你了。”
马骏说:“好,一言为定。”朱沙河没想到马骏如此回答,他怔了一怔,说:“马乡长,如果我们的项目谈下来了,别说是一辆车,就是两辆三辆我们都可以无偿捐助给乡里,改善乡领导的出行条件。”马骏说:“朱总真是爽快啊,怕就怕你们的项目赚不到钱,到时候连买车的钱都赚不回来,你们不会把车收回去吧?”
朱沙河说:“这怎么可能呢?小兰,把项目书拿出来,给马乡长看看。”马骏说:“不忙不忙,菜快上来了,我们吃完饭再说。”果然,菜一会就上来了,在马骏看来,清风园的菜比君悦好吃多了,他也没有叫酒,提起筷子,朝菜盘指了指,说:“吃菜吃菜。”朱沙河看了看眼前的菜,提起筷子犹豫着,香水男连筷子都没有去碰。
马骏自顾自地大口吃菜扒饭,他看了看朱沙河,见他把筷子伸进饭碗里,吃着白饭,问:“怎么了朱总,这菜不好吃?”朱沙河说:“好吃,好吃。”说完把筷子伸向了菜盘。马骏一会就吃了两大碗,他拿起公筷,不住地往朱总的碗里夹菜,边夹边说:“朱总,你可是史县长的座上宾,不把你招呼好,史县长不骂才怪。”
见他们两个人挑肥拣瘦地吃着,马骏点燃一根烟,看着一个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老板,不得不当着自己这个乡长的面强咽着他不敢伸筷的食物,觉得非常快意,心想这就是所谓的权力带来的快感吧。
正在他暗自快意的时候,隔壁包间走进了一群人,不一会就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说:“你们尽管吃,今天哥们高兴。”另一个粗声粗气的声说:“金哥,难得你今天请客啊,快告诉哥们,有什么大喜事?”一个鸭公嗓子附和道:“是啊,你连老师都不当了,听说到省城去傍富婆了。”
“别放狗屁,哥们可是去当护花使者了,你们知道我当谁的护花使者了吗?”叫金哥的人卖了个关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旁边的人纷纷追问。“是咱们泽西县县长史湘兰的亲戚,你们也见过,就是咱们镇中的老师白露。还有,这家餐厅可是她的养父开的,哥们一番功夫没白花啊,史县长昨天对我说,只要我能让白露开心,她就答应让我们结婚,这次哥们赚大发了。”“我拷,白露这么漂亮,又是县长的亲戚,你这次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几个称兄道弟的人开始羡慕起来。叫金哥的人说:“你们知道不?当初我在镇中的时候,还不清楚她有这么个大官亲戚,要是早知道,哥我早就开始追了。”
很明显,这个叫金哥的显然就是金华安,马骏听武大山说过,史湘兰请秀水镇中的小金老师去照顾白露,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个女老师,没想到居然会是金华安这个卑鄙的小人。他满心的快意顿时被金华安的一席话一扫而空,继而感到如同吃了一只绿头苍蝇一样难受,他深深地为白露担起忧来。于是,他掏出潘春桃帮他找人修好、准备这次到楚湖去送给高雅的手机,按下了录音键,朝朱沙河点了个头,走出了包间,来到隔壁包间的门口。
金华安压低声音说:“哥们,你们知道不?白露的身材可是一流啊,有天她正在洗澡,却忘了关门,我顺着门缝一看,鼻血差点流出来了。”鸭公嗓子忙问:“你有没有把她给上了?”粗嗓门说:“娘的,快说啊。”“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只能想想而已,她可是史县长的亲戚,要是霸王硬上弓的话,她告诉了史县长,史县长发起威来可不得了,再说了,我叔可正归她管,搞得不好我叔就完蛋了,所以哥当时忍了。”旁边的人都发出“啧啧”的惋惜声。金华安“嗤”了一声,说:“你们懂个屁,为图一时快活,误了千秋大计,能成大事?所以,你们只有跟着哥混饭吃的命!”
***,这个金华安还真阴毒,要是白露真嫁给了他,史湘兰一定会给他一官半职,象这样的人如果上了道,一定会是个狠角色。马骏心想不行,决不能让金华安把白露当成梯子,得尽快找个机会跟史湘兰说说金华安的事,正想着,包间的门开了,一个人歪歪斜斜地走了出来,马骏连忙把手机放到了耳边,向楼梯方向走去,边走边说:“喂,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朱沙河和香水男一见马骏走了,连忙丢下筷子出了包间的门。马骏站在清风园的门口说:“朱总,走吧,帐我结了,我们回去好好谈谈。”朱沙河笑着说:“好,就等马乡长这句话。”香水男连忙向奥迪车跑去,打开车门,对朱沙河说:“上车吧朱总。”朱沙河上车后,门刚关上,香水男就一踩油门,驶向了国道。朱沙河问:“骚蹄子,你抽什么疯?”香水男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车后说:“我们刚才是不知道他把我们带到哪里去,跟在他那辆破车后面,把奥迪开得象赶牛车一样,这回我们先走,到进泽西城路口等他。”朱沙河点头笑了笑,说:“骚蹄子,很有心计嘛。”
马骏坐上吉普车,看了看已开出一百多米的奥迪,自言自语道:“不服从老子的游戏规则,老子顶不了,也要拖死你。”他打了高雅电话,得知高雅没有出差,于是一踩油门,向与泽西相反方向的楚湖市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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