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骏出现在了周琦峰的家门口。
周琦峰刚从外面回来,茶都没喝一口,就听保姆说马骏来了,他连忙说,快请他进来。
马骏把手摊了摊。对周琦峰说,周省长,我这次可是空手来的。周琦峰笑了笑,看样子,你的东西全装在脑子里了,马骏挠挠头,自我解嘲说,我这点想法,瞒得了谁,也瞒不地这您啊!
说吧。周琦峰示意马骏坐下,又说,你可真会瞅空子,我前脚刚进门,你后脚就到了。马骏说,上午的会我提前离了场,在你这里等了一个小时了。周琦峰看了看马骏满头的汗,说,喝口茶吧。
马骏喝完茶,对保姆说,麻烦你再来一杯。马骏又说,周省长,我昨天晚上找过翟书记了,向翟书记汇报了楚湖的一些事。周琦峰说,看来你有麻烦了。马骏说,是啊,的确是个大麻烦。
你自己的事,还是别人的事?周琦峰盯着茶杯里上上下下的茶叶,问。马骏说,我能有什么事?是关于市交通局局长任命的事。周琦峰看了看对面的马骏,问,跟关泽喜同志闹别扭了吧?马骏说,是啊,拟任命的这个干部有经济问题,关书记知道情况,可是他执意在常委会上讨论这个同志的任用问题。
周琦峰说,你也不要死心眼嘛,在一件小事上与一把手闹得不愉快,以后怎么办?对了。浩然书记怎么说的?马骏说,翟书记说,他马上让吴涤宇同志过问一下,如果楚湖方面的态度很暖昧,他将组织调查组去楚湖。
周琦峰说,看来,浩然书记很重视啊。马骏解释道,翟书记之所以重视,因为我给他放了一段录音。反映的是那个问题干部与行贿人谈话的证据。周琦峰问,你为什么要执意与关泽喜撕破脸?
马骏说,这个问题干部,要挟我,前段时间,她托人到我家里,送给我一幅画就走了,当时我并不在家,高雅想退画,已经人去楼空了。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这幅画里藏了两根金条,我便把它上交到了市纪委。这个问题干部东窗事发后,以此事要挟我,让我很生气。
周琦峰沉吟了一下,说,我看这事不必要闹得如此大,我给关泽喜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了,省纪委这边,我也联系一下,让他们不要插手了。你知道吗?你这样做,解了一时的气,可是会给你带来严重的影响。
马骏说,周省长,我不是不听您的话,只是不能这么算了。再说,我好歹是个市委组织部长,在识人用人的事上,我得为咱们党把好关不是。周琦峰不急不徐地问,你考虑过你个人的前途没有?马骏说,这正是我来找您的原因。
周琦峰淡淡地笑了笑,问,怎么,想挪窝?马骏说,我和关书记之间的问题,不是什么私人恩怨,我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共事,总是提不起精气神来,我甚至觉得现在我是在虚度光阴。
周琦峰说,他干满这一届,就船到码头车到站了,你就不能再忍忍?马骏叹了一口气,问,周省长,这是您的心里话吗?周琦峰说,现在这种状况,我只能劝你忍。马骏说,您的意思,就是让我不告这个状了,回去继续夹着尾巴做人?周琦峰说,话虽然说得难听,但是现如今,你只有忍。
马骏站了起来,说,那我就不打扰周省长了。周琦峰伸手,示意马骏稍安勿躁,他问,听说王青海上次去过楚湖?马骏说,是啊,市交通局的局长在省城出了车祸,这个局长,是他的干儿子。周琦峰点了点头,问,叫胡小东对吧?马骏有些奇怪,他问,您是怎么知道的?您认识这个人?
周琦峰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说,你回去吧。马骏满腹不平地向门外走去,周琦峰跟在后面,送他来到院子里,周琦峰说,你不要有什么情绪,事情总得一步步地来。一口怎能吃个大胖子?
马骏从省城回来后,鲁爱珍已经走马上任了。听邱国胜说,鲁爱珍到任,关泽喜一反常态,亲自到市交通局送鲁爱珍上任。马骏点了点头,对邱国胜说,你去忙吧,我还要处理点事。
关上门,马骏怒极,把茶杯往地上掷了去,发出呯的声响。
三天后,马骏正在开部里的民主生活会,被部办公室的值班员喊了出去,值班员说,关泽喜的秘书小薜刚刚打来电话,说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来了,让他去一下。马骏问,说了谁来了吗?值班员摇摇头,说,没有,只说让您马上过去一趟。
马骏没有想到,组织上的调令会下得如此突兀,在省委组织部考察后的第三天,他就被调到了洛山州,任洛山州常务副州长。
只到半年后他和周琦峰的一个闲谈,才明白了他调往洛山州的内幕。周琦峰为了把他调往洛山州,不惜放弃了与尹长会权力平衡的一颗重要棋子,把省发改委主任的任职人选,拱手让给了尹长会。
发改委主任张涛,被提拨为省政府办公厅秘书长。接任省改委主任一职的是,是来自新河市的市长褚发标。
在欢送宴上,马骏喝了个酩酊大醉,他的心里,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即将离开楚湖,离开关泽喜的权力束缚,忧的是奸人并没有铲灭,穿得花枝招展地在欢送宴上假惺惺地与马骏道别。
关泽喜显然乐见马骏的离开,少了一个剌头,当然值得高兴,他也喝了个七八分的醉意。
马骏在第二天离开时,特意到他的办公室去了一下,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明天,这里将迎来它新的主人――泽西县县委书记顾海峰。而自己的战场,在五百里之外的南江省最贫困的地区洛山州。
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马骏,周琦峰是在布一个局吗?为什么他一开始叮嘱自己要忍,而最后又改弦易辙呢?如果一个局,自己又是一颗怎样的棋子?马骏下意识地看了看西北角的天空,那是洛山州的方向。洛山州,又是怎样的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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