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陆枫习惯性的醒来。想起是在休假中,踹了踹谈笑,嘟哝一声“到点了”,自己又翻身睡去。谈笑迷迷糊糊觉得没响铃,仔细一想,这不是自己的小屋。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洗洗涮涮,楼下小阿姨已经做好早饭。陆妈妈和陆爸爸晨练还没回来,阿姨说他们去香山了。谈笑也没多问,慢条斯理的吃完自己的早餐,才拎包上班。陆枫的鼾声隐约从门缝里飘出来,谈笑走时终于忍不住问阿姨道:“过去他都是这样么?”
阿姨点点头:“嗯,要等到十一二点呢!”
今天早晨,长安街又不知道为什么管制了。谈笑听着CRI里的飞鱼用最热烈的大笑欢迎即将到来的新年,心情也轻松起来。
手机不期然的响起来,看看表,才八点半。号码显示是那娇倩的,怎么这么勤快?
“亲爱的,”那娇倩的口气充满无奈,“把你家小疯子接走吧。它闹腾了一夜,我现在都变成熊猫了!”
谈笑哑然,想笑又不敢笑,有点内疚的说:“那……好吧。等我下了班吧,”
“别!麻烦您老人家现在立刻马上就来。要不我和周嘉给你送过去。”
“你带着小疯子去周嘉那里?”谈笑眉头微蹙。她已知人事,那娇倩住在那里肯定不是盖着被子纯聊天。虽然人家发生的比她早,但是她现在才明白。想着小疯子要看着那娇倩和周嘉如何,她心里极不舒服。
“嗯。”那娇倩倒是很坦然,“我给你送过去吧。”
谈笑紧跟了一句:“你自己来吧。”
“切!”那娇倩哼了一声,没有多说。
挂电话的时候,谈笑好像听见一声狗叫,心里好像突然有朵花砰的炸开了。才一夜没见,却似乎一年没见那个小家伙了。唉,还是自己带吧!以后走到哪都带着它,不送人了!
到了所里,谈笑不例外的发现褚丽丽也到了。正在茶水间冲茶水,看见谈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谈笑恍惚间看见以前的自己,只是自己那时没有褚丽丽这么明丽鲜活,但那种冲劲都是相同的。其实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一场大病,仿佛人生一下子迈过去一个坎。
谈笑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座大山接着一座大山,在每一次成熟之前都是没什么准备时间,而每一次的感悟都会伴随着巨大的难以言语的伤痛,比如父母失和,比如母亲去世,比如一场大病,谁知道将来会是什么?
坐在办公桌前,谈笑轻轻擦着电脑屏幕,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老很老了。比当时“冷冷”的决定结婚还要老,比当时“愤愤”的决定脱离父女关系还要老,以前若说是心硬如铁,心死如灰,拿现在可算是灰飞湮灭,啥指望都没有了。
座机叮叮的响起来。谈笑以为是那娇倩,看也没看来电接了起来:“知道啦,我肯定不会再把小疯子送过去打扰您老人家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嗯,小疯子怎么了?”原来是陆枫。
谈笑看看表,才九点,他不是睡觉呢吗?
“闹了娇娇一晚上,刚才刚打电话过来说要送过来。正等着她的电话呢!”
“哦。”那边的陆枫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吃早饭了吗?”
谈笑愣了一下,跟他在一起似乎发愣的次数比较多了,“吃了。”
“哦。没事。那我睡了。”
“你。咳……怎么醒了。”谈笑哭笑不得。
陆枫有点不耐烦:“我去撒尿,看你吃没吃!挂了啊!”
那边的人已经没了耐心,急于回去补眠。谈笑看着手里的话筒,摇摇头,放了下来。真亏了他了,这也能联系到一起!
“打完电话了?”
今天早晨真热闹。刚挂了陆枫的电话,宋白已经站在门口了。手里抱着两杯星巴克的咖啡,笑嘻嘻的问。
谈笑觉得上班打私人电话有点不好,脸色微赧,点了点头。
宋白很自然的走进来,边走边问:“吃了么?”说着递出一杯咖啡。
谈笑刚答:“吃了。”就看到那杯咖啡僵硬的停在空中,随即很快的说:“这是给我的吗?”
宋白有点尴尬,耸耸肩说:“如果你需要……”
谈笑自然的接过来:“谢啦!正愁起的太早犯困呢!你也太会算了。牺牲一杯咖啡的钱,换来本人一天的卖命干活,啧啧啧,太没人性了!”
宋白哈哈大笑:“你喝了我的咖啡,却说我没人性!哈哈,谈笑,你、你要有诚意啊!”
谈笑亦笑了起来:“诚意啊!不是说了吗。卖命干活喽!”
宋白依然笑着,却似乎没了兴致,很快收了笑容说:“好吧,卖命干活的。今天上午十点有个会,德意志银行的客户,要做一个审计,毕马威的人也来,别让他们看瘪了我们!”
谈笑喜欢硬仗,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拍拍厚厚的文件夹:“好啊!功课都在这里面,你去G盘的共享文件夹里,我给你一个授权,看一下吧。可能涉及的问题我已经列在那里了。总共三个word,一个excel,ppt我已经做好了。你补充一下!”
宋白露出习惯性的“老板微笑”(褚丽丽语),点点头转身出去。谈笑看看眼前的咖啡,憋着气一口喝掉,然后又赶紧漱了漱口这才清净。茶是不能喝了,这一上午,赶紧喝点白水去去火吧!
开完会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宋白和褚丽丽带着客户去吃饭,谈笑“自动”承担修改文件的重任,留在了办公室。其实在律所和其他单位有一点是一样的——客户关系。通常这种情况下,如果和客户处的好,承下这个case,将来这个客户有问题,还会继续找你。像这种大客户,问题多的是,能有机会建立关系非常重要,而且也有利于发展其他客户。这个case是宋白的关系送上来的,但是宋白并不亲自做,找谁做呢?
目前是谈笑顶梁,但是自从陆枫回来之后,算上这一次,谈笑已经推掉两次饭局了。客户并不知道谈笑的推脱,但是宋白不可能单独上阵,褚丽丽这是第二次“代”谈笑出场。事实上,客户已经处的比较熟了。即使谈笑在,客户也可能会叫上褚丽丽一起用餐。
临走先要收拾一下东西,宋白瞅了个空子,拉过谈笑悄悄的说:“你怎么回事!不想做事了!”
难得他严肃,谈笑亦有些紧张,赶紧解释:“我、我和那娇倩约好要接小疯子的。”
“小疯子?今天送来?”宋白稍稍有些好转。
谈笑赶紧点头。宋白叹口气:“如果我把这个case交给褚丽丽,你没意见吧?”
谈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宋白更无奈了:“你在秦律师那里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独立执业嘛!如果有了这个客户,就等于迈开独立执业的第一步,就差临门一脚了,你怎么!”口气里满都是恨其不争的无奈。
谈笑看看门口,轻轻推了他一下:“回头和你讲。我不生气。”说完笑了。
宋白一愣,看着谈笑发呆。旋即回过神来,掉头离开。
谈笑从来没有这么笑过,那是一种释然的微笑。看惯了一向紧绷的她,如今突然见到这种微笑,有些不适应,还有些眩惑。
车子向德胜门方向驶去,宋白坐在车里听着褚丽丽和客户聊天,眼前却总是浮现谈笑那最后那一笑。
“我不生气。”
很多人都对宋白说过这句话,但能说的如此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似乎就谈笑一人。即使小时老妈对他讲不生气的时候,似乎也附加了很多其他的条件——“如果你能……,我就不生气。”
宋白有些失落,也许谈笑能加些条件会让他更平一些。但是谈笑只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那么一笑,一切就不在乎了。谁能相信这个女人曾经被工作累病过?可是,如果仔细想想,宋白相信谈笑的确是那种看得开的人。
谈笑从来不会认真的去执着于朋友同学之间的争执,她可能很用功,很努力,给很多人造成非常大的压力。但是最终证明,她只是和自己较劲。别人的想法她不在乎,也从不去体会。有时候,宋白会认为,可能谈笑把她的执着都用在一个人身上了,所以没有精力顾及别的事情;又或者,她本性如此,只是那个人逼着她不得不显得那么执拗。如果是后者……宋白心里一抽——一种莫名的疼痛弥漫全身。
很早他就为谈笑迷惑。那个沉默的总是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人的同学,会在下雪天悄悄的招呼好朋友一起堆那么一个“全真”的雪人。当那双镶嵌在月牙儿般眼睛里的黑亮瞳仁,带着最畅快的笑意,穿透弥漫的雪雾,闯进他的视野时,他就再也看不见别的眼睛。寻寻觅觅这么多年,再见面时,宋白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寻找一双相同的眼睛。只是,那时候他以为连谈笑也丢了这样的眼神。
现在,他想,错了。
那双眼睛藏在谈笑身体里,从来没有走丢过。
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什么事情,更不知道何时,它就会闪出来扎的你心疼。
“宋白?我们怎么走?”褚丽丽打断宋白的思绪,低声的问着。宋白支吾了一下,赶紧指着路标拐进胡同。褚丽丽怪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谈律师是真的不想来么?”
宋白脸上火辣辣的,生怕有人看透了自己的心事,赶紧说:“真的,她得做东西。不来了。”
褚丽丽哦了一声,宋白不知道她是否相信,却不敢看她。指着不远处的古建说:“到了。”
陆枫在家里闲了一天就觉得有点无聊。和要好的同学打了几通电话,却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各个都很忙。不是上班就是在外地,能约下来的时间都是年后了。
“怎么?刚回家就不耐烦了?”陆妈妈笑嘻嘻的捧着白兰瓜走进客厅,“来,吃点瓜吧。刚从超市买的,我挑了半天。”
陆枫吃了两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妈,我们把小疯子接来住吧。”
他对那条狗实在没有好感。但是周六的时候,谈笑无意中说了一句“那不是你让人带来的么!”,让陆枫一下子意识到这条狗在家里的“抽象意义”。虽然,作为一个有尊严的大活人被一只畜生代表有点不甘心,但是看谈笑那么喜欢狗狗,又抱又照顾比任何其他人都好,他就平了许多。下意识的,也对这条狗另眼相看了。
陆妈妈一皱眉头道:“狗么?又脏又臭,我看陈老师家里养了一条,据说还是什么名犬,也味儿的不行。我都不想去他们家串门了。”
陆枫知道妈妈有点洁癖,不好再说什么。
他本来就没觉得一定要谈笑住家里,或怎么样。只是谈笑那样说,让他很没面子。而且,这么多年没怎么照顾老娘,多少有些内疚。不想拂了家里人的好意。但是,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住惯单身的陆枫也觉得应该搬出家里。对谈笑的想法也没那么抵触了。
谈笑带着那娇倩一起把小疯子送回家。小疯子回到家里东闻闻西嗅嗅,最后委屈的卧到谈笑脚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笑笑,我怎么觉得你这只杂毛狗比别的狗聪明呢?”那娇倩有些上当的感觉,“昨儿晚上,它不是故意闹我,好让我今天把它送来吧?”
谈笑用脚趾头搔了搔狗肚子,狗狗立刻在地上打起滚儿来,“谁知道!有时候我也觉得他们就是不说话,其实心里明白着呢!你看它没事特横吧?陆枫来那天,它一下子就熟了。根本没把他当外人。”
“对了,说起你家那位了。宋白没给你什么表示吗?”
“人家就是一同学,你别想歪了。还有,我问你一个事儿。”谈笑压低嗓子,“你……和周嘉都用什么避孕?”
“啊?你、你没和周嘉……”
“你胡说什么!”谈笑打断那娇倩,还有点心虚的四下看看,好像不是在自己家里,而是在闹市中似的,“别想歪了。我就是那么一问。”
“你不想要孩子啊?”
“我没想好。最近特别忙,我怕耽误事儿。”
“那你以前不也忙嘛!你那时候怎么避孕的?”
谈笑脸一红:“那、那时候不是没在一起嘛!”
“啊?你不会吧?结婚一年了,没一起睡过觉?!”
“小点声!不大嗓门你不会说话啊!”谈笑压住那娇倩,“少打岔!他是军人,部队能准的假屈指可数,我又常出差,基本没碰过头。快点,正经事没说呢!”
那娇倩皮皮的一笑:“正经?我没觉得你哪个问题正经?诶,那个正经事?对了,你家那位精力很足吧?我听说当兵三年整,见了……”
谈笑啐住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听不得这些话:“那是说国民党兵的。别瞎套。不说就算了,当我没问。”
那娇倩嘿嘿一笑:“不是我说你。要孩子还是早要。等身体都不行了,你就算富甲天下,也要不来一个自己生的孩子。再说了,他在部队,能回来的次数不多,你避什么孕嘛!”
谈笑仔细看了看那娇倩,不同以往的神色里多了些许闪烁。有些话不用说,朋友也是有私心的。谈笑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
那娇倩换了一个话题:“过年什么打算?”
谈笑有些无趣,随口道:“带着陆枫,去看看我妈。好久没回去了,正好见见。”
那娇倩迟疑了一下:“那……那个人呢?”
谈笑冷哼一声:“谁啊?”
那娇倩讪讪的笑了,随手捞起小疯子:“它怎么办?”
谈笑眼睛亮亮的:“我开车去,带着它。”
两人正聊着,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小疯子一反常态,不仅没有跳下去看门,反而蔫哒哒的往谈笑怀里蹭了蹭。大大的张开狗嘴,好像叹气又好像打呵欠。谈笑诧异的说:“他怎么来了?”
那娇倩刚问了声:“谁啊?”
卧室门口闪出一个军绿色人影——陆枫回来了。
这是那娇倩第一次见陆枫。除了绿油油的一片绿,她实在感觉不出这个人有什么特别。摘下帽子,那娇倩暗自腹诽陆枫的发型,除了刚释放的犯人,可能没有人会留这种简单的没一点款型的发式了。
陆枫看见那娇倩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就是那娇倩吧?你好,我是陆枫,谈笑的爱人。”说着主动伸手施礼。
那娇倩不太习惯熟人还要握手,别别扭扭的蹭了一下,又缩了回来。谈笑放下小疯子,对陆枫说:“不用理她,她这种人用不着招呼。你怎么回来了?”
“哦,我下午出去看个同学。想起今天小疯子回来,就买了些吃的放在这里。省的它自己在家里饿着。”说着,陆枫扬了扬手里的宝路狗粮,转身走回客厅,大声问:“放哪儿啊?别让它偷吃了!”
“放铁盒里,架子上的铁盒里。盖好就行了。”谈笑亦大声回复。小疯子犹豫了一些,跳下谈笑的膝盖,摇着尾巴小步颠到客厅。就听陆枫在客厅里说道:“去去去,不到吃饭时间呢!听口令,立正!”
那娇倩张大嘴,指指外边,怀疑的说:“管用吗?”
谈笑摇摇头:“有时候管用,有时候不管用。最近正训练它呢。不过,我看就算训练好了,等他一走,也没多大用处。”
外面传来小狗哼哼唧唧撒赖的声音,然后是陆枫轻轻的呵斥,偶尔有两声狗狗的哀号,谈笑猛地提高声音:“你别打坏它了。刚回来,休息休息再训吧!”
陆枫悠哉游哉的走进来,说:“我看看它有没有忘。”
谈笑笑道:“结果呢?”
陆枫给自己到了杯水,看看那娇倩空着的杯子,又倒了些在那里面,说:“忘差不多了!这个孬兵!”
那娇倩道:“狗又不是人,小疯子也快四个月了,不太好训呢!”
陆枫打了个嗨声:“这不是找乐嘛!笨呼呼的,别人家的狗都可以买菜,它连看门都不会。不能由着它。”
说话间,小疯子已经转了回来,讨好似的叼着一双拖鞋放到陆枫脚下。
有客人在,陆枫自然不能换鞋。那娇倩道:“等你们的新房弄好了,记得请我吃饭啊!陆枫,你家谈笑可是大热门,好好看着。实在不行,给我点好处,我帮你看着。”她半真半假的说着,陆枫憨憨的抓抓后脑勺说:“结了婚的人,热门什么!没事的。”
那娇倩还要说,谈笑截断她道:“你别没事煽风点火好不好。小心我把小疯子再给你送回去!诶,劳您驾,能不能起驾回宫,为臣还要上班挣钱。”
陆枫觉得谈笑说的太不客气了,正想着怎么回护,那娇倩已经无所谓的站起来说:“好好好,我把时间让给你们。重色轻友的家伙!”
陆枫跟在谈笑和那娇倩身后向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那娇倩低声对谈笑说:“你还是多打听打听吧!听说事儿挺大的。”
谈笑猛地僵在那里,那娇倩向陆枫挥挥手,下了楼。
陆枫推推谈笑,“走啦。你没事吧?什么事情闹大了?”
谈笑眨眨眼才说:“没事。都和我无关。”
那就是有关了!陆枫心里想,却没说出来。他相信,谈笑想说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他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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