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工作基本处于收尾阶段,部队和返回家园的百姓混杂在一起。下午的时候,风和日丽,陆枫闻着身上愈发严重的臭味儿,终于自己也受不了了。赵伯洲趁机把他轰进临时浴室,带着大家继续完成扫尾工作。
洗完澡,陆枫发现洗面奶没了。四处看看,别人的也不想用。跑到大路边的小卖部看看有没有。这个牌子超市一般都有,他觉得这里也应该有。
这条大路是通向张北唯一一个火车站的必经之路。路边的有些小饭店已经恢复经营,简陋的环境和热腾腾的汤面形成鲜明的对比。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司机不在,大概在店里吃饭。
小卖部的老板说,这辆车带着一个女人来的,穿的挺时髦的,一大早就来了,一直在饭店里呆着,也不知道干什么?说着冲着一个方向弩了驽嘴儿。陆枫好奇,顺着看过去,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
他眼力不错,一眼就认出是老妈很喜欢的那种什么“羊绒”。因为这种衣服挡寒能力有限,这里的人很少穿。正看着,仿佛那边有所感应,那人转过头来向这边张望。陆枫一看见那张脸,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
谈笑?!
谈笑看着那边发呆的军人,下意识的推了一下眼镜,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贴着窗户站着。她在这里逗留了将近五个小时,再有一个小时,火车就要开了。到那时,她就没有任何理由让自己继续这种无厘头的举动。
“呵呵,你就是为了见他吧?啊,是个当兵的。好啊,这回幸亏有了他们了。您是军属吧?”和她一起吃饭的出租车司机也蹭过来探头看见陆枫,笑呵呵的说。今天这趟活不错,就拉一趟火车站,挣了500块钱。但是既然是军属,他觉得自己不太地道:“啊呀,真不好意。我不能收您这钱。”说着,就要给谈笑退钱。
谈笑赶紧让他收下,一着急矢口否认自己等的是军人,“我……随便看看。没关系,您收下吧。算我包车了。”
司机师傅悄悄的撇撇嘴,有钱人都这样吧?烧得!
谈笑还未及转身,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讲过,不会“未经许可”就来看他,今天这么做是不是逾距了?
陆枫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谈笑,如果她是来看自己的,得安排在哪里呢?又或者,她这样做会不会起到坏的带头作用,其他战士官兵的家属也要来,他们还怎么工作?一连串的现实的问题冲击着陆枫的大脑。刚要走过去看看,身后有人喊他:“连长,连长,指导员找你!”
陆枫不耐烦的喊了句:“什么事?”
“不知道,好像是营长来了,有事找你。”
这个时候?难道又有任务了?
陆枫不敢怠慢,向谈笑的方向看了一眼,谈笑好像已经转过身去。难道不是谈笑?
“连长,快点吧。”
陆枫一咬牙,头也不回的跟着来人跑了。到底是不是谈笑啊?陆枫一边跑一边想,一会儿再来找吧!
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天色已经黝黑。陆枫回到营地,抓了几个人问有没有人找他,大家都摇摇头。赵伯洲莫名其妙的说:“今天陈苗回去了,还能有谁找你?”
搁在平日,陆枫肯定会反过来损他几句,可是今天,陆枫一声不吭,坐在床边发闷。
“诶,怎么了?”赵伯洲问。
陆枫抱着脑袋不吭声。
赵伯洲弯腰去看陆枫的脸,陆枫“哎呀”一声推开他,倒在自己的床上,看着蓬顶发呆。
“你到底怎么了?”
陆枫继续不理他,赵伯洲无奈的坐在自己床上,看着陆枫琢磨哪儿不对。
“哎呀!”陆枫突然惊叫一声,爬起来就跑。赵伯洲紧跟着跑出去,人已经没影了。不对,自己一天都跟他在一起,也就是下午他出去了一会儿,能有什么事儿呢?
想了想,赵伯洲叫来下午去找陆枫的人,想问问陆枫当时在干什么?
那人挠挠头:“嗯,连长没干什么呀。听说你找他,就跟着跑回来了。怎么了?”
赵伯洲气结。这个陆枫究竟犯什么疯呢?
陆枫跑到饭店,老板正收拾门脸准备打烊。
“老板,下午那个在你们店里呆了很久的那个女孩,就是穿的很洋气的那个……”
老板印象很深,立刻想了起来:“哦,她啊!走啦。听说是要赶火车,早就走了。”
“走了啊!”陆枫嘟囔了一声,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没了精神。
开始,他直觉的认定那是谈笑,满脑子都是担心谈笑“不告而至”会有什么样的坏影响?方才,他以为谈笑走了,在营房里失望了半天。现在,他突然想起那远远的一望,真的是谈笑么?也许不是啊!
陆枫觉得很失落,非常非常的难受,恨不得这件事没发生过。没期望就没失望,有了期望又不知道擦肩而过的是不是,连后悔都没着没落的!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冷风呼呼的吹,好像无数怪兽在夜里咆哮。
陆枫缩缩脖子,大声的叹了口气。好像要借着这股冷风,把心里的郁闷统统吹散!
谈笑一转身就看见陆枫跑远了。有些失望,又有些轻松。
她还是不能肯定自己究竟是不是来看他的。
处理完福建的事情,钱律师打电话来,说所里接了一个法律援助的案子,按照规矩都是新人来接手,算来算去只有谈笑是最新的。钱律师支支吾吾的说。谈笑也知道每年各家律所都有一个法律援助的case是必须要接的,这是固定指标,谁也逃不了。一般按照照顾原则,这样的case会交给新来的律师做。问题是她已经接了很多案子了,如果再加上这个case,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挺得住?
钱律师说:他已经和秦律师商量过了,那几个大项目里反正也都做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主要是律师们根据谈笑她们交上来的报告做个分析,所以,秦律师不反对他的建议。
谈笑说:“还有两个项目,其中一个DD已经做完,现在正等初期的报告。另外一个刚找好做DD的人,因为涉及到不少英文文件,需要翻译。这次动用了很多在校的学生,刚把人组织齐。”
钱郑义想了想,说:“初期报告我来做吧,至于另外一个项目,还是要你费心。反正也就剩下两个项目了,不是?”
钱郑义顺带夸奖了一下谈笑:“小谈,还是你效率高,这么快就做完了。不过……啧,你这人啊,就是实在!怎么就……唉,太快了点。”
谈笑苦笑着,她知道钱郑义的意思。是说自己可以借此机会拿一把所里,可是她是懒得动“心思”的人。只想把工作做好,别的没劲也无心。
“钱律师,那个援助在哪里?”
“哦,我已经帮你做了一下初期分析。唉,看你忙,我也不好意思啊!你先去趟张家口搜集证据,我给你把文件传过去,你看一下。”钱郑义急着表功,可是听在久未回家的谈笑耳里却绝望的想哭——又出差啊!
等谈笑忙完张家口的证据搜集工作,才想起陆枫就在城市之外的一处小地方。打听了一下具体的位置,谈笑昏昏沉沉的踏上火车。车开了,她才醒悟,自己竟然奔向他的方向!
是去看他吗?
谈笑想了一路,到了小镇,犹豫着转了一天,也没敢打听陆枫部队的具体位置。有点害怕,有点惶恐,还有一点兴奋。谈笑坐在主干道的路边,这里常常有士兵来往。她默默的张望着,在异乡,疲累的心竟然无比宁静。
只是一眼,陆枫远远的站着;才一眼,谈笑就感觉到陆枫散发出来的怒火!但是就这一眼,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当的一声深深的楔进谈笑心里。陆枫从此不同于路人甲乙丙丁,谈笑蓦的意识到陆枫是个男人,那张黑黝黝的面庞,简短又有些冒失的对话在谈笑心里都显得不那么一样。她不能再拿周围那些男同事和陆枫类比,这个男人——不一样!
也就在这个时候,谈笑突然想起两人互不打搅的约定,腾地心慌起来。一向冷静的她此时有些茫然无措,甚至还多了几分害怕和惶恐。
看到陆枫被人叫走,谈笑连忙带着司机匆匆离开,或者是逃开。
坐在火车上,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雪野。谈笑失神的想着自己的荒唐之举,不敢不愿不希望自己探究所有所有的动机。只当是“大姨妈”来访的后遗症吧!谈笑如是命令自己。
火车在雪野上奔驰,风雪肆虐之后,原野微微喘息着,向远方延展。“待到蓝天一行大雁鸣,却原来,风是俏丽,雪是峥嵘。”
一个女子,绽开她朦胧的笑意,浑然不觉。
猫儿注意到狗儿和自己不一样。那种粗鲁,莽撞,急躁,简单的生物,却透着些许猫族所没有的可爱和憨傻。这让受伤的猫儿稍稍有些放心。它是不一样的。
猫儿微微收了毛,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轻轻的走过去舔了一下。
狗狗受惊般的跳到一旁,不知道这个怪物在干什么?湿漉漉的,和妈妈的味道一点也不一样!
两个不同族群的冤家,重新回到对峙的状态。
一个人走上来,一手一个,都拎了回去。
“今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不许打架啊!”
猫儿看了一眼狗,想着自己要占个大地盘;狗瞅了一眼猫,想着以后可要麻烦了!
谈笑终于回到北京自己的窝里。可惜,手上还有case未完。简单收拾了一下,继续干活。在校生面临毕业的压力,都很勤快,争取将来能有更好的工作机会。无形中减轻了谈笑的压力,谈笑把重心渐渐移到那个援助的case上,这是她自己的案子。
就算不赚钱,也是实打实自己的。人没有不自私的。
这个案子要开庭,节奏按着法庭的走,朝九晚五,等着通知,原本紧凑的生活慢慢缓解下来。谈笑准备找时间去做j□j检。所里还是比较人道的,约了慈铭的,在这个月做完就可以了。
听说她回来,那娇倩终于抓到谈笑的时间,约到自己家里。其实是问周嘉的事情。
“你真这样说的?说你喜欢人家,所以不能在一起?”那娇倩大惊小怪。谈笑疲惫的点点头,抱着茶缸子窝在窗台一角一动不动。
那娇倩的窝在一个叫沿海赛洛城的小区,很漂亮时尚的社区,这个楼盘是针对年轻人开发的,户型也以小户型居多。
娇娇的屋子有六十左右,一室一厅,落地窗户通透明亮。可惜一地狼藉,各式各样的零食口袋散落了一地。沙发上是娇娇的各式待洗衣物,包括不能见人的袜子和其他更不能见人的。所以两个人只好抱着垫子坐在落地窗前的瑜伽垫上聊天。好在娇娇家里垫子多,围起来也能淹没两人,安全感还行。
天色早已黑掉,拉上窗帘,关上主灯,只有黄晕晕的壁灯照亮二人坐的地方。可是,即使这样的暧昧也不能冲淡谈话内容的火暴,娇娇已经口不择言了。
“靠!你也太贱了!”那娇倩毫不客气的评价。
谈笑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还不忘加一句:“我也这么想。”
“你这不是给他留下无限的想头和希望嘛!你到底想不想分手?”
“想!特别想!就是为了分手,我才想说清楚。”
“你以为你挥挥手,把云彩留在原地就OK啦?你不知道云彩是要下雨的,下雨要溅人一身泥,一身水?你这才是真正的拖泥带水,懂不懂啊!”
“懂!但是泥巴和水都溅到别人身上,我走啦!”谈笑激动的放下茶缸子,两手一摊,“我干嘛挥手离开,转身就走不就得了!为得就是不淋湿我自己啊!”
“我靠!”那娇倩绝望的大喊一声扯了一个大垫子闷在自己头上,瓮声瓮气的说,“你这么一说,我简直就是一圣人了!”
谈笑端起杯子,嘟嘟囔囔的:“我本来就是一小人!”
“万一他不肯放弃呢?毕竟你给他那么明显的肯定。”那娇倩从垫子里爬出来,问谈笑。
谈笑对着水缸说:“我已经放弃了,管他做什么。有时候肯定就是否定,他熟悉女人应该知道的。”
“不懂!”那娇倩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真诚的说。
谈笑头都没抬,“你不能算女人,顶多就是一母的。总而言之,我一没办法,二不奉陪,三不同情。四个字,从今往后,与我无关!”
“太冷血了吧?而且是八个字。”那娇倩没时间计较“母的”和“女人”的区别,对自己昔日同窗的冷血有点不适应。
“事实如此。还有,我每句话都是四个字,你数数的方法不对。”
“你舍得?你没告诉我方法,我这叫默认。”
“为了自己,有什么舍不得的?定语后置,已经告诉你方法了。是你自己不等别人说完的。明示排除默认。”
那娇倩好像不认识谈笑似的,仔细的又打量了她一遍,然后说:“成,大姐,你够狠!就这张嘴皮子,你要是西门庆,武松能让你说死!我看周嘉也是因祸得福,省的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谈笑抬抬手,“cheers!”
话题算是告一段落,那娇倩闷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谈笑,我现在万分真诚千分期待百分之一百的好奇,那个陆枫究竟是何方神圣?你怎么就想着糟蹋我们最可爱的人呢?”
谈笑歪头看着她,淡淡的笑了。最近她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她会选择他?如果只是凑巧,为什么她会在那么疲劳之后,还要“徒劳”跑到边野,只为——那一眼吗?她真的还能坚持认为不管是普通工人甚至民工,只要条件符合,都可能是她的入幕之宾的说法吗?
谈笑一直不知道答案。
但是她不想同那娇倩讨论自己:“娇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过了这段空窗期,周嘉很快就会被人追走了!”
那娇倩愣了一下,突然脸红了,挠挠腮帮子,又搔搔头说:“我想上厕所!”
谈笑无奈的摇摇头,看她落荒而逃。娇娇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自欺欺人呢?这么多年了,梦该醒了!
空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一行行的搜索下去。从A到Z,陆枫在一群名字中间,而最后则是“周嘉”。
操作-删除--“你确定要删除这个名字吗?”--“确定”--“删除完成”。
那个名字消失了,好像不曾存在过,好像陆枫一直在那里,好像周嘉并不是谈笑认识的人。
“我真希望能像你一样可以删除他。”上了厕所,悄悄回来的那娇倩看谈笑删除了那个名字,终于用她很少用的幽怨语气说了句人话。
谈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呼了口气,好像终于卸掉一副担子。回头一笑:“不过,我还是不能让你马上对我说他有多好,你有多依恋他。”
“好吧,其实我也没太想清楚。你知道,他……太优秀了。”
“嗯,是啊!”谈笑幽然的看着窗外的夜空,“没有安全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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