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双当然不会非撺掇三姐离婚,毕竟婚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就像有些夫妻,外人看着很般配,生活很舒适幸福,可人家就是过不下去要离婚,还有一些夫妻天天打架,要多激烈有多激烈,外人看着那指定过不下去早点散伙早点利索,可人家就是能打一辈子也不离婚。
离不离婚,还是三姐自己做主。
顾三姐是个善良的人,小时候没有得到爹娘的疼爱,她就以为那是正常的,嫁人以后婆婆磋磨她丈夫嘲讽她,她也以为是正常的。
直到夏明双邀请她来住,她看夏明双和孩子们相处,不重男轻女,不偏心哪个,不再打骂孩子会和孩子讲道理。
夏明双和孩子们对她也很亲近,不吃二样饭,不怕她吃多,不怕她少干活儿,有事儿会和她商量。
她不会归纳,不知道这本质是什么,但是她感受到了尊重,就是打心眼里生出来的欢喜和亲近。
就说以前弟妹对孩子不好,对大弟也不好,甚至还有其他的什么事儿,可大弟从来没有骂过她,更没有打过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说,一句不满也不在背后说。
她不求自己有这样好的男人,但是起码得是个人儿吧。
詹嘉义他就是个混蛋!
夏明双知道这事儿得解决,不让詹嘉义上门也不可能。
詹嘉义臊眉耷拉眼地站在东间炕前,感觉自己遭受了莫大的羞辱,正在等待末日审判一样。
他哭丧着脸,“媳妇儿,弟妹,是我有病,我老娘她不知道,她只管着急,想着早点治好让我们有娃儿,我代她赔不是,我……”
顾三姐:“不是娃的事儿。”
不是孩子的事儿,如果詹嘉义是个好的,就算他不能生孩子她也并不嫌弃,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和他离婚。
夏明双以为三姐是被詹家欺负狠了,以前总骂她不下蛋的鸡,骂她让老詹家绝后,但凡有点自尊心也被骂毛了。
詹嘉义却知道顾三姐的意思,她是膈应他的主意,觉得他恶心。
可他也是为了两人的家,为了两人以后的日子啊,人不就是活孩子嘛?没有孩子那以后养老怎么办?
总不能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老了还没人养老送终吧?
他又不嫌弃她,她凭啥不乐意?
他还觉得委屈呢。
顾三姐:“我不想和他过了。”
翻来覆去就是不想和他过了这句话。
詹嘉义不管怎么哀求,怎么卖惨博同情,怎么说算话挤兑讽刺,她都坚持不过了。
詹嘉义阴沉着脸,“你不能生的时候,我没嫌弃你,我不能生,你就嫌弃我了。”
顾三姐:“你闭嘴吧,别让我说出不好听的来。”
她还是给詹嘉义留脸面的,不能生是病,不赖他,可他让老婆去借种儿却是人品有问题。
詹嘉义果然缩缩脑袋,不吭声了,可他不肯离婚。
他偷眼看夏明双,想等她走了再和自己媳妇儿好好求情。
谁知道夏明双却说吃过早饭就把长辈和兄弟喊来,给他们俩把这事儿主持一下,然后就去大队出个文书。
詹嘉义急了,“弟妹,不离婚啊,我不离婚啊。老话儿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啊,你咋能做这缺德事儿呢?”
顾三姐:“詹嘉义,你胡说什么?不管你说什么,我自己都要离婚,我不和你过了。”
她懒得搭理詹嘉义,就只管去帮苗苗做早饭。
大壮二壮则跑出去喊了顾和平和顾粮山,请他们吃过早饭来家里一趟儿。
夏明双早上跟顾和平、顾粮山说好,请他们陪着三姐去一趟生产队找刘会计,说清楚就由刘会计陪着去大队。
这边的接收文书弄好,第二天再去老詹家村里大队盖章,让他们出个离婚文书,这样就算完成,再把三姐的东西拉回来就行。
顾和平和顾粮山当然乐意帮忙。
顾和平现在是他们生产队的治保主任,本身就负责一些治安事务,他和顾云山这边关系又好,当然要帮三姐。
下午夏明双挂念三姐的事儿,做好自己的活儿跟主任说一声就先回家看看。
她刚到村口就觉得不对劲,怎么街上没人呢?
她先回家,发现三姐和小崽崽在家,三姐手里在织毛衣,却半天不动一下。
夏明双:“三姐,去过大队了?事情顺利不。”
顾三姐看着她,为难道:“明双,我、我可能给你们惹事儿了。”
夏明双笑道:“瞎说,放心啊,我和你大弟不怕事儿。”
她就问办得咋样。
顾三姐却说他们都在生产队屋呢,爹娘、二弟三弟都在。
夏明双:“我去看看。”
待到了生产队那院儿,好家伙!估计全村会喘气的都挤在这里了!
男女老少,看热闹的,说闲话的,打嘴架的,骂人的,跟正月踩高跷唱大戏一样热闹。
看到夏明双过来,有人就朝她笑,也有人露出看热闹的模样,
“你们家三姐,真的要离婚啊?”
“这可是新鲜事儿了,咱村,咱公社,头一份儿呢!”
“要不说人家是先进家庭呢,干啥都抢在头里,哈哈。”
夏明双瞥了一眼几个婆娘,其中一个手有六指儿,这些人可真有意思,别人离婚也没影响你过日子,你在这里碎嘴子个什么劲儿?
她笑道:“哟,现在是新社会你们不知道吗?婚姻自由,离婚自由,不许包办,你们不知道吗?”
就有人笑,“我们没文化,我们可不知道这么多。你们可真先进。”
夏明双立刻冷了脸,骂道:“一群作死的玩意儿,你们是不是也不知道咱们革委会主任也离过婚啊?”
“啊?”
“什么?”
众人瞬间呆若木鸡。
夏明双:“谁再嚼舌头,就给她拎出来游街!敲锣打鼓地给她吆喝,要不怎么显得她嘴贱?”
在社员们眼里,公社就够大的,县长那就是老大的干部。
县革委会主任都离过婚,那人家顾代娣离婚有啥不行的?
那些嚼舌头的吓得呼啦一下子散了。
夏明双就进了队屋,就见顾老婆子坐在一把绳子捆腿儿的破凳子上,在那里抹泪儿抱屈,“会计啊,你可怜可怜我们吧,赶紧把这事儿给她抹了。又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离啥婚啊离,我们不离。”
夏明双:“你们不离,那你们就去和詹家过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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