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芽低下头去，吴正香赶紧帮她把筷子捡起来。
“没事啊，就是，看那朵云，挺好看的，要下雪了吧。”
去年下雪子的冬天，她就是哭着鼻子去找他的。
“吃饭吧，我好饿，你们要吃鸡腿吗？”
她若无其事地说这话，无神的眼却是聚着化不开的伤，痛得猝不及防，眼泪都忘了怎么掉。
几个人都摇头，把她围着，看她站在冷风里，大口吃着饭，大口咬着鸡腿。
当晚回去就病了，那个昏倒十几个小时起来还惦记去工厂上班的人，一夜之间像是没了主心骨，小小的感冒就爬不起来。
吴正香背着她去医护室打点滴，回来也是什么都吃不下，昏昏沉沉。
直到礼拜五，才勉强裹着被子坐起来，何淼给她换衣服，给她梳头发，给她抹粉，画口红。
四个人非拉着她要去舞厅跳舞。
苏九芽喝酒了，又笑又哭地回来，睡一觉起来后，就看见她每天都抱着书去图书馆。
生病这些天落下不少课，章明的奶奶回来后，食堂那边她就没在去了。
元旦那天，钦阳下了入冬来第一场雪。
吴向东买了烟花，在雪地里给何淼摆心，多浪漫啊，浪漫到仿佛穷人都不配拥有爱情。
期考后各奔东西，苏九芽坐着班车回去，似乎已经忘记坐在拖拉机上那种被冷风吹，被颠得吃荤八宿的日子。
她过得很安静，只有不停长长的头发告诉她，时间在过去。
苏进平到桥头去接她，什么话也不说。
在方湛回来把苏九芽的东西全部打包送回家那时候，他们一家乃至整个石里村都知道这对不可能的夫妻，终于不可能了。
没人知道这俩人好端端怎么就散了。
毕竟没人知道方湛要赔小东家大几万的事，小东家爷爷跟小东妈知道，方志图知道，方有田知道。
所以村里人就在猜测苏九芽大学里谈新男朋友了，有人说方湛赚大钱，找了更漂亮的女人。
苏进平也觉得是方湛不要的他家妹妹：“真当自己是老板呢，我倒看看他以后娶什么女人。”
苏九芽看着在方家的东西都送回来挺平静的，就跟之前念高中回来过年一样平静。
路上见到方有田会打招呼，站着说说话。
石狗在平儿放暑假后就过来接他去工地过年了，方有田不愿意去，这个年家里就他一个人。
吴瑞兰看他孤家寡人的，也顾不上村里那些流言蜚语的，会过来给他弄点吃的，帮他洗洗衣服喂喂鸡。
村里人见到苏九芽的也都在数落方湛的不是。
苏九芽帮着弄好了学校，又领头种的油菜花，涨势很好，那些跟苏九芽一起买种子的自然是眉开眼笑，像黑姑这种舍不得那几毛钱的，也只有看人家笑得份。
不过在得知苏九芽跟方湛分后，她也依然神气，听有人提起这两个人的事，她总要插上一嘴：“当初娶小丽哪有这么多事。”
村里人就骂她缺心眼，小丽嫁给六百了，咋还老提这事。
苏九芽过年后就回了学校，也没刻意去打听关于方湛的消息，倒是在城里遇见了赵大安。
他穿着大红色的棉衣，夹着烟，感觉又胖一圈，却觉得和蔼可亲。
“算来我都快四个月没见你了，你现在咋都不去找老沈了啊？”
“学习忙，就不去啦。”
两人站着说话，像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方湛那工地挺顺利的啊，年前据说隧道通了 ，估计下个月竣工了，我听老沈说，他在镇上接了单学校的单子啊，了不起呢。”
苏九芽只是听着，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能好，那挺好的。
“等他回来结工钱，我们一起吃饭啊，你为他那破工地可没少操心吧。”
他帮我的也不少，也不用再去细算谁欠谁的多了，总之已经都没关系了。
“我还得去学校报到呢，走了啊。”
“行，有空找喝茶去啊。”
赵大安跟她挥挥手，又叹口气，觉得这小姑娘变了，不像之前那样充满干劲，总觉得有点蔫蔫的，文化人来说那就是有些忧郁。
三月初的时候方湛过来结工程款，路过百货大楼时看到了苏九芽。
开春的暖阳很刺眼，她穿着贴身的针织长裙，浅蓝的牛仔外套，披着的长发已经快到腰杆的位置。
跟宿舍的几个女同学，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她更好看了，笑颜如花的，那才是她该活成的样子。
方湛低下头去，露出一丝笑意，心是甜的，也是酸的。
升到大二后，五个女生，关系越发的亲近。
其他宿舍都在为谁偷了谁东西，谁多看谁男朋友一眼吵的不可开交，她们已经已经活成了连体婴。
苏九芽每天除了学习，上课，就是偶尔写写稿子，每次去食堂打饭，王瑞婷总是多给她添点肉。
看她出落的越发漂亮，喜欢，但也惋惜，心中有数她家章明是娶不到这小媳妇的。
苏九芽大二暑假没回去，把自己这学期攒的200块钱稿费汇给苏进平，自己买车票找青子去了。
青子有间单身公寓，她虽然有车，但是不爱出门，每天的稿子都是杂志社那边送过来的。
是青子邀请苏九芽来的，她发现苏九芽这些日子交来的稿子，故事压抑，带着苦。
不像她写第一篇是那种欢脱跟温馨。
两人住在青子的单身公寓里，一起买菜做饭，写稿子，改稿子，听收音机。
苏九芽一直觉得青子对她有种特殊的疼爱，有时候看着她时，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她总觉得可能是自己错觉，直到那天她在青子老旧的相册里看到一个人。
是个女孩，跟她年纪差不多，拍照时就站在青子后面，脸部五官有些模糊，但苏九芽却觉得有些像自己。
青子看她盯着相册入神，靠着坐过来：“你觉得像你吗？”
苏九芽点头，特别神似。
青子把相册拿过去：“你还记得我给你第一次打电话时，你喊我什么了吗？”
“我当时以为是我嫂子再打回来，所以…”
青子低头一笑，眼里都是哀伤：“对，她叫孙影，也喊我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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