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委员周秦就说了，周明亮这个人优点很多，但缺点也不可忽视。
“优点最明显的一个就是不喜欢享受，永远有紧迫感，对群众的利益诉求极其重视，对党员干部也十分照顾。但缺点也很明显，不允许工作上出现一点问题，只要有问题就一定要解决……”周秦侃侃而谈。
刘伟雄急忙喝道：“不要光唱赞歌！”
“是是是那一定不能胡说八道，”周秦叹息道，“最让我看不惯的，是周书记永远对自己的要求比对别人的要求严格，我就不明白了，你对别人更严格一点怎么了，你敦促别人每天一进步怎么了？就不，就是非要把自己往最好的地方逼，对别人却允许有一些党纪国法允许的毛病。”
刘伟雄：“滚出去！”
下一个是乡人大的一个副主席。
这是自己人……
不对，这是周立海说的自己人，那是自己人不？
老干部端着茶杯，态度十分端正，坐下后一通神侃，反正周明亮和乡党委这帮人啊，他们的优点是有的，你比如我给你先列举一百个。
你不耐烦听？
好，那我说他们的缺点，他们的缺点就是，他们的优点有时候太不明显了。
刘伟雄听得大动肝火，于是又闹出了一件事。
大家在他这边谈完了还得去另外两个单位那边谈话。
跟刘伟雄这边怎么说的，他们就在别的地方怎么说。
于是刘伟雄这边，主要是他和刘耀全两个人，谈了半天也没做出什么有用的记录。
可在另外两个方向，人家做的记录既言之有物还不给某一两个领导说好话唱赞歌表态度。
大家说着说着，就说到整个乡党委乡政府的领导班子的优点上面去了。
副乡长鲁长龄说得好啊，他认为现在的土窑乡党委政府是紧密团结的，是紧密联系土窑乡的群众和县委县政府的决策的，是对土窑乡的历史负责的，也是对土窑乡的未来发展负责任的。
要说缺点，鲁长龄认为，党委班子在主要领导的影响下还是有些保守。
“我们开国好几次大大小小的会，在会上周书记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干部群众，我们的大环境是还在持续发展而且还将长期发展。从小环境来说镇远市定远县土窑乡正处在一个发展不高速、目前有进入了一个长期的下坡期的新阶段，一切发展都要小心谨慎，都不能突破生产力和制约生产力发展的客观因素的限制而强求飞跃式的发展。我认为，这完全是在新闻联播的严重影响下，忽视了区域独特性的个例，这是比较偏保守的。”鲁长龄语重心长说。
监委主任如同见了鬼了，这土窑乡的干部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你就不能直爽地说周明亮太保守了吗？
那当然不能了，鲁长龄在土窑乡跟周明亮手里就学会了这么一招。
说好话，也要说的东方马德里八稳。
下午，周明亮赶在三个单位回去之前终于从村里回来了。
刘伟雄一张嘴，陆瑶立马责问道：“刘书记还没走呢你怎么敢回来？”
……
她真不是想气死刘伟雄。
她是想当场整死刘伟雄并给他扣一顶舞蹈的无底线针对土窑乡干部群众的帽子啊。
周明亮批评了两句回头就致歉：“刘书记要来，我们是热烈欢迎的，欢迎刘书记代表县委、县人大、县政府、县政协、县纪委、县妇联、团县委等一系列领导部门来我们土窑乡做高瞻远瞩的指导，同时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指导，我们乡今天是蓬荜生辉。”
刘伟雄刚要直接打击他，头疼的就出现了。
周明亮感慨万千：“县各领导部门，都知道我们土窑乡长期处在发展的水平，并将继续处在长期发展阶段，在土窑乡经济转型和寻找新的发展防线的关键时候，刘书记能代表各领导部门和县委县政府各位领导亲临土窑乡，我个人和土窑乡党委政府对此感到无比荣幸。请刘书记回去后一定向各领导部门和各位领导代为传达我们的决心，我们一定……”
大约要用三千字才能大概描述周明亮一番话里的主要意思，别说刘伟雄就是钟长鸣都败退三百步跳上车跑了。
如今的周明亮比在巴台镇的时候更难对付了，也更加难以揣测他的内心想法了。
这个人进步的太快，而且是个人修养进步的比他升官还要快！
刘伟雄头晕脑胀，坐车下了村道来到公路上，还没想明白周明亮到底说了些什么话。
他说的是好话，没有内涵我对吧？
“对，他没有内涵你，而且情深意切，完全是发自肺腑的感谢我们去莅临指导，对，就是这个意思。”刘耀全说。
回到县里，刘伟雄一想，我在土窑乡过得不高兴，我也不能让你郑逸平过得高兴，于是悍然直奔县委，进门才发现，县委常委们都在小会议室等他。
郑逸平道：“土窑乡的发展牵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你们今天去调研了，想必有更清楚的认识，也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那就不要让谣言过夜了，今晚就开会听你们做汇报。”
刘伟雄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张嘴脑海中就想起魔音贯耳一般的“长期处于发展并将持续长期处于发展阶段”的论断。
他感觉脑子里似乎装了一台电视机，无时无刻不再重复着新闻联魔力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念稿的声音。
刘伟雄抑郁了。
他长叹一声：“让其他人汇报吧。”
郑逸平人品厚重没有追着不放，于是让监委主任和县委办副主任汇报。
然后会上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大家心照不宣都没有提陆瑶试图气死刘伟雄的事情。
一个字都没有提。
可听着土窑乡的干部和部分群众那一段一段仿佛新闻联播内容的论述，以及乡党委会成员自我批评与批评的专业用词，大部分人都想捂住自己的两个耳朵。
这还怎么听？
这听着有什么意思？
可郑逸平和林光伟听懂了，也听到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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