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和秦大山直到天黑了才从招待所摸出来。
秦大山早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听说孩子们都回去了也就放心了。
这个情况，就只能去公安局借调一辆车了。
白玉有点腿软，他就背着她出来慢慢走。
她本来还怪不好意思的，但是这大冷的天，街上人少，她也就无所谓了。
也不得不说，她那“发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又或者是她男人虽然简单粗暴，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但就是让人觉得很踏实。
白玉懂了，这其实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被爱着，所以踏实。
出来的时候下了点雪，她甚至趴在秦大山耳朵边上说了一句……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我们一起淋过雪，也算一起到白头’？”
可是秦大山却道：“咱地儿见天下雪。”
白玉不高兴了，她难得这么浪漫。
但他很快又道：“但只有老子可以跟你到白头。”
白玉立刻笑了，俯身在他冷冰冰的脸上亲了一口。
秦大山扭头看着她，那眼睛，很亮。
……
等秦大山背着媳妇到了公安局，这个点了廖局长竟然还在。
他一见，就奇怪地道：“白玉同志这是咋了？”
白玉连忙道：“没事儿，脚崴了。”
“哦，担心点啊。”
说着，他就对秦大山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个人介绍给你。”
秦大山小心地把媳妇放下了，抬头看过去。
廖局长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一身新警服，很是白净斯文。
“这位是省城来的晏和同志，高级法医人才，特地下放来锻炼的。”
“这位，就是秦家屯派出所的秦大山同志。”
晏和看起来有点傲气，但是见到秦大山还是很客气地上前跟他握手：“秦大山同志，久仰大名。”
秦大山剿过匪，而且破案率非常高，去年年底的时候接受过省城的表彰。
他确实是听过名字的。
但是这个“久仰大名”，听起来还是不太有诚意。
秦大山也没什么表情，跟他握了握手，顺势给他介绍：“这是我爱人白玉。”
白玉笑道：“您好。”
廖局长哈哈大笑：“既然都认识了，那就好了。大山，我们决定让晏和同志跟着你去实践。”
晏和是国外正经学法医出身的，应该说学历比那县大多数法医都高。
在这个大学生都是大宝贝蛋的年代，他一回来省里就很重视。
他又主动提出下到城镇去实践，最好是离省城最远的地方。
说是，要离开家里的庇护，好好看看自己的能力。
这番觉悟，得了省里上下一通吹捧。
简单地说就是省城送来了一尊小佛爷……
秦大山很直接地道：“我拒绝。”
晏和的傲气有一瞬间崩裂。
白玉没管这事儿，她腿酸，就找了老廖那把舒服的椅子坐下了。
老廖脸上有点挂不住：“大山，你说啥呢，晏和同志可是高才生……”
“高才生和实践能力是两码事”，秦大山道，“我那里不过是一个镇上的派出所，是实践大于理论的地方。”
晏和不服气了：“您怎么知道我实践能力不行？”
秦大山直接问他：“能骑骡子吗？”
晏和：“能！”
“骑骡子翻山越岭呢？”
晏和：“……我会开车。但，骑骡子也可以学！”
秦大山笑了一下：“我们下辖十几个乡，接近一个百个村，而且地域广袤，风土人情又复杂。这，不是给你这种满脑子想当然的年轻人来锻炼的地方。”
晏和的脸顿时就红一阵白一阵的。
要是依他的脾气，他可能就骂过去了。
看不起谁呢这是！
但秦大山……
秦大山这个人比较特殊。
他话说得很难听，甚至还当面说人家是“满脑子想当然”，可是，又让人觉得他是认真的，而不是故意看不起人。
怎么会这样？
这个人看起来还那么年轻，却有一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老廖还试图打个圆场：“哎呀，小晏同志是不怕辛苦的……”
这时候白玉打断了他：“叔，不是辛苦的问题啦。”
老廖赶紧介绍了一下：“白玉同志是秦家屯的副镇长。”
晏和有点惊讶，主要是白玉看起来娇娇的，而且年轻……
谁知道她的嘴比她男人还毒。
白玉道：“镇上的情况您不是也清楚？出警光抢时间就跟拼命似的，哪有时间调教新人？我们是怕，晏和同志跟着我们，不但没学到什么东西，回头还磕着碰着了呢？”
晏和：“……”
白玉认真地道：“晏和同志，秦家屯不适合你。”
秦大山也很坚决的样子。
这就很尴尬了……
要知道晏和在省城就跟金疙瘩似的，大手一挥选中那县，不知道多少人扼腕。
结果到这被嫌弃了。
关键是老廖也不能跟秦大山杠。
秦大山是他手下第一个本土派出所所长，而且立功最多。
他一直是奉行乡镇本土化管理的，这样才能因地制宜，秦大山有他的规划。
既然秦大山说不行，那估计，就是真的不行。
老廖沉默了一会儿，才对晏和道：“您看，我们这，乡镇派出所还是很多的。”
晏和一个年轻人，被劈头盖脸地一顿奚落，眼眶有点红。
秦大山更看不上他了。
他心想，就这小白脸，到乡镇，出面就被人撕了。
但他竟然很倔：“我还是希望能在秦家屯实践。多苦多累我不怕，秦所长、白副镇长！”
他突然后退了一步，对这二位鞠了个大躬：“请给我这个机会！”
“哟，这……”
老廖其实有点动容的，毕竟他这人这么傲气。
然而他这个妥协，在秦大山看来一文不值。
“你还是再想想吧。”
说完他就转身对老廖说：“给我弄辆车，我们赶着回去……”
晏和连忙拦住他：“秦所长！我会开车！”
秦大山皱皱眉：“我们秦家屯最不缺司机。”
晏和很执着：“希望能跟着秦所长学习！我保证不会给您添麻烦，如果适应不了，我自己走！”
老廖一看，想助攻一下：“这都几点了？我们这没司机了。”
秦大山不理：“叫小徐！”
晏和都快哭了。
老廖就看向白玉，拼命给她眨眼。
白玉的嘴角抽了抽。
“总归……让孩子先去看看情况吧。”
她也不能不给老廖这个面子。
不过这话说的好像她比人家大多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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