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1990年。
秦家屯家具厂终于斩下了省部龙头地位，拿下了全国驰名商标。
这些年，那县和阿县基本已经连成一片，成为省南部经济最发达的区域。
而省城也在迅速崛起，一南一北遥遥呼应。
也是这一年，老葛被调任省城。
临走之前，他单独来了一趟秦家屯。
眼看着如今的秦家屯，那大路修得十分宽敞，并排能过四辆车，还规划了人行道和红绿灯。
是跟个县城差不多了。
谁能想到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个石子儿路都稀罕，家家户户务农打猎，一望无垠的大荒农村呢？
那县能赢，赢在综合实力。
除了县城迅速发展起来，秦家屯林副食品公司、成衣厂、金矿厂和家具厂，带动了乡村的就业率。
同时南来北往的客商，更是在不断地催动着乡村地区的小商品经济。
他从秦家屯的发展上学到了一个宝贵的经验。
那就是由市场经济来带动人们个人发展，比整体规划的步子会迈得更快更大。
这项经验在后来被他灵活应用，县城这些年的发展也是突飞猛进。
像他这种从基层走上来的干部，往省城走那就是一个跳板，运气好的话退休之前就能走到京城。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会退居二线了，不会单独挑大梁了。
因此，他终身的最高成就，应该就是实现了那县经济的飞跃。
……
白玉看他带着王芳过来，很是惊讶。
因为前几天她才进城去参加过他的送别宴。
老葛笑道：“想在临走之前再吃一顿刚出炉的老窑烤猪。”
白玉道：“您这个血压……”
王芳道：“哎哟，多不了这一顿。对了，把你家果果也带来。”
白玉道：“果果不在家呢，跟青青去省城了。”
“物理竞赛的培训班啊？”
“嗯呐，下个月比赛了，要去参加集训。”
果果今年十五了，突然性格来了一个大转变……
这边有晏书和高燕这两位国家泰斗级的学者，她有学习的优势。
她小学的某一天，突然就捧着老两口带过来的藏书不放下了。
起因是晏和的爹有一天出门被车撞死了，白玉没时间，就让果果和尔登陪着老两口去奔丧。
路上好安抚老两口的情绪。
结果回来的时候，就把老两口那些藏书直接用卡车运回来了，在他家里搞了个巨大的书房。
从此果果就从秦家屯孩子王变成了老两口家的图书管理员。
手不释卷，只要是假期，一看就是半天。
直到她小学毕业的某天，突然跟白玉说要去省城玩，而且要自己去。
白玉想着这孩子从小就早熟，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由她去吧。
正好赵青青也要去省城参加一个中医聚会，那时候青青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她就让秦小果跟着去了。
结果没想到突然捧回来一个奖杯……
就是一个国际青少年物理赛事，省城选拔赛，她悄咪咪地去拿了个三等奖回来。
可惜就是一省只有一个名额能进全国赛，然后再从全国选拔三人送到米国参赛。
秦小果初战折戟，那也没办法，省城文化氛围浓，高手很多。
此后她又奋斗了几次，每次都是万年老二。
今年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再战就只能去成人组了。
而且她还贼有偶像包袱，那些万年老二的奖杯都被她藏起来了，不见人。
去集训和比赛也不让白玉跟，说会紧张。
……
白玉陪着老葛夫妇在老窑烤猪新建的包厢里坐了。
她才道：“集训就算了，比赛，我在想要不要赶过去。”
这孩子好胜心太强了，白玉很担心。
可能她的压力还来自尔登。
尔登拿了全国绘画比赛的冠军，然后拜了名师。
一年算上寒暑假，加上五一、国庆这种假期，倒是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京城学艺。
秦小果就想最起码拿个全国的大奖。
“其实我也跟她讲过，物理这种东西好难的，她没必要对自己的要求这么高。”白玉叹气。
对此老葛不赞成。
“既然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路，那自然要有好胜心，并且要有承受失败压力的能力。”
白玉愣了愣。
王芳不赞成：“小孩子开开心心的就很好。”
“果果都十五啦”，老葛道，“你应该疏导她的压力，而不是责怪她的好胜心。”
也不算责怪……
就是觉得，太好胜，可能要面对失望，当妈妈的会很心疼。
“她搞物理，试问真正最顶尖的那些人，哪个不是骨子里好斗的？阿玉啊，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是碰巧成功的。能站在顶端的人，都得是狠人。”
白玉若有所思。
那她的果果，大概真的会成为和她想象的完全相反的人。
她希望孩子是快乐的，松弛的。
可这孩子，可能是强大的，锋芒毕露的。
过会儿老赵和花大娘也过来了。
今天老葛在王芳的监督下，破例喝了些高粱酒。
老赵倒是戒酒多年，滴酒不沾的。
几个人聊了一下这些年的发展。
老赵突然问白玉：“你真想好了，不跟老葛去省城？”
他是年纪大了，不想离开秦家屯。
但白玉还年轻，大有可为。
他也看得出来，老葛还是没放弃，如果白玉点头，现在就能高升到省城。
白玉用小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不了，我自由惯了。”
等老葛到了省城就会知道，现在省城最发达的那条商业街有四分之一的门面都是她的……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能跑到省城去搞工作？
况且她也确实志不在此。
老葛其实也挺想不通的，秦大山都参军那么多年了，她干嘛还不肯调动工作。
不过之前也苦口婆心劝过了，她没同意。
考虑到自己这次也是去做二线了，真要白玉过去其实就是想扶着白玉走一步。
白玉既然没这个意向那就算了。
老葛道：“那你以后怎么打算？就算跟大山这么分隔两地地处着啊？”
白玉道：“不啊，我打算辞职了。”
老赵嘴里的茶：“噗——”
老葛竟然下意识地哈哈大笑！
王芳目瞪口呆：“你笑什么？！”
老葛：“没忍住，没忍住，哈哈哈——”
多少是有点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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