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出现了一幕奇景。一个身穿华贵锦袍的少年,支着一口满是烟灰的大铁锅,在炒栗子。这里是城官明令禁止不准摆摊之处,但这少年不但不怕,反而不住地张望着,似乎在等着城官过来。
不一会儿,几个城官吃饱喝足了,摇头晃脑地巡视过来。一看到少年的栗子摊,他们的眼睛立即瞪了起来。
“这不是吴戒吗?咋把摊子摆这里来了?”
“今天打扮的人模狗样了,还穿上新衣服了?是不是上次打的还不够?”
他们冲上去,先狠狠一脚,将大铁锅踹到在地,然后,一人提着吴戒的衣领子就把他拎了起来。
“吴戒,你是不是贱啊?不是告诉你不要摆摊了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吴戒不但没怕,反而微笑看着他。
“我不是吴戒,我是太子。我在微服私访。”
城官一愣,转头对同僚说:“这小子疯了。”
其它的城官嘻嘻哈哈地说:“那就把他打正常!”
他们扬起巴掌,正要开打,猛然几十个便衣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将他们几人摁到在地上。吴戒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走到刚才拎着他的城官面前。
“你是不是想打我?”
那位城官还没回味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骂道:“你这小子竟敢打官,你是找死……”
还未骂完,被人一个嘴巴子扇回去了:“跟太子爷竟敢这么说话!”
另外的城官大骂:“你们这些草民,竟然敢打官,不怕被抓起来满门抄斩?”
一名便衣掏出腰牌:“看仔细了,这是什么?”
那名城官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御”字。他大吃一惊!这可是只有皇宫才能用的腰牌!那名便衣厉声说:“太子爷在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你们居然敢冲驾?这是什么罪?”
那些城官吓得魂不附体,急忙使劲磕头谢罪。
吴戒:“掌自己的耳光。”
城官们不敢违抗,急忙扇起自己来。他们唯恐太子爷再怪罪,扇的那叫一个狠啊,不一会儿,就满脸都是鲜血。尤其是当他们看到一个同僚想偷懒,结果旁边三个便衣立即代劳,把他的腮帮子都扇掉了时。
吴戒感到痛快极了。以前被城官欺负的怨气,总算是出了一大口。但也仅仅只是出了一大口而已,他可是太子殿下,被人打了岂能这么简单完了?
“传我的谕旨,所有城官,都要在街边摆摊三日。听着,我说的是三整日,中间不准有任何时间休息!”
从第二天起,江陵城中出现了一幕奇景。所有的城官都在街边摆了个小摊,有卖瓜子的,有卖豆浆的,有的什么都不会,就给人打短工。江陵城的市民沸腾了。平日见这些城官们专抓摆摊的,现在他们也摆起摊来了!市民们自发地对城官们进行起“改造”来。待发觉这些城官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后,市民们的“改造”,立即变得非常人道主义起来。这些城官终于明白,他们一直欺负的吴戒,其实是微服的太子!
吴戒看得心花怒放洋洋自得,终于觉得心中这口恶气出足了。
“给我换件最好的衣服!不要龙袍!要绫罗绸缎!给我打只金镯子!半斤的!你们几个,也换几件好衣服!”
“太子殿下,您这是干啥啊?”
“梅总管,你知道我有个理想是啥吗?我听说书先生说书时,不羡慕那些大侠啊英雄啊啥的,我就羡慕那些恶少恶霸,没事就带着一群恶奴,到街上调戏良家妇女。咱今天也过一过瘾。我呀,要抢民女去!”
“太子殿下,这可使不得!有伤国体啊!”
“放肆!你是太子还是我是太子?我不但要强抢民女,我还要吃霸王餐、占人家的地拆人家的房!这是我的理想!理想懂吗?谁叫我爹是皇帝的?我就做坏事了,怎么着吧?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从此,江陵城中多了位太子小霸王,欺男霸女的事情都做绝了。不过他大多数都以胡闹为主,十四岁的少年,也不知道霸了良家妇女来做什么。那些姑娘们一开始哭哭啼啼的,后来发现到了宫里好吃好喝好伺候着,太子也不来胡闹,立即把这当成是“皇宫一日游”。每日太子带着恶仆豪奴去扫街,就有专门的人来统计谁报名“被太子调戏之皇宫一日游”。报名的大姑娘小媳妇居然很多!御史实在看不过去的,写了一封奏章给皇帝,说太子实在太胡闹了,必须得管教管教。
皇帝看到这封奏章后,大有深意地说了句:“由他胡闹去吧,反正他也快死了!”
这段时间是吴戒最快乐的日子。突然由一个卖煻炒栗子的成了太子,他变得无法无天起来,可劲地折腾。他觉得这生活实在太美好了。他渐渐地也相信了,自己真的是太子,否则,怎么会由着他胡闹?
突然有一天,皇帝召见他:“皇儿啊,你这几天可不要出宫了。咱们跟大唐朝打仗,快打输了,唐军就要攻进江陵城,你要是出去,给他们碰到了,会有危险的。”
吴戒吃了一惊。这些日子他玩的实在太威风了,可没顾到打仗的事情。听皇帝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果然有这么回事。大唐由李靖带兵,连打了几个胜仗,把萧梁最主力的水师也给打败了,江陵城岌岌可危。他做萧梁的太子做的正高兴,萧梁就要亡国了,一时呆呆地接受不了。
皇帝将一块玉牌挂到他脖子上。
“这块玉牌是我们萧梁的传国信物,你带好了。只有太子能够带这块玉牌。”
吴戒默默接受了,只见那块玉牌分外温润,呈半透明状,玉牌中有一条龙状的纹理,似乎在慢慢游动着,很是神奇。吴戒点点头,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本质上他只是个卖煻炒栗子的,虽然年幼时也旁听过几年私塾,但对于国家大事没有半点概念。被人强认做太子,他也不过以为是个大点的富家公子而已。
又过了几日,突然一阵大哗,一群唐军闯了进来,将皇帝、皇后连同吴戒以及宫里所有的人都捉了起来,用几辆牢车押着,说是要运到长安斩首。吴戒想趁着混乱溜走,皇帝跟皇后紧紧抓着他,不准他离开。
看着唐军凶狠的样子,吴戒吓慌了。他大叫:“我不是太子!我是个卖煻炒栗子的,我叫吴戒,我不是太子!”
皇帝一把将他的嘴捂住:“皇儿,你吓糊涂了!你不是太子,谁是太子?”
吴戒拼命地挣扎着,但是皇帝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他们被押解着,出了江陵城。一路上只见到处都是大战的萧条景象,随处都能看到死尸,令人觉得惊心动魄。
一路上唐军押送着他们,吴戒跟皇帝皇后一辆车子,其它的人分在几辆车子里面。吴戒看那车子的栅栏很宽,他估摸着自己的身材瘦小,应该能钻过去。晚上,他趁着唐兵休息时,悄悄试了试,果然能钻过去!他心下一喜,正要出车逃走,突然,皇帝一把将他抓住了。
“皇儿,你去哪里?”
吴戒生恐吵醒了唐军,轻声说:“我真的不是你的皇儿,我不想死。你让我逃走吧。”
皇帝脸色突然一狞:“你逃走了,我萧家怎么办?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必须跟我一起死!”
听了他的话,吴戒心中突然灵光一闪:“你知道我不是太子!”
皇帝的身子僵了一下,吴戒:“你知道唐军要攻破江陵城,把你们全家都抓去斩首,因此你早早地把太子放走了,却找了个跟太子长的很像的人来冒充太子!”
皇帝想不到他竟然能想明白,也不再隐瞒,冷笑:“你就算看破了又怎样?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太子!只要你跟我一起斩首,真太子就安全了,所以,我不会放你走的!”
吴戒一凛,突然大叫了起来:“我不是太子!我是他找来冒充的!不信你们问他!”
皇帝脸色惨变。一名唐军走过来,一鞭子抽在吴戒身上:“大半夜的吵什么吵!你在江陵城欺男霸女,人人都认得你,你不是太子,谁是太子!何况,你要不是太子,为什么有梁国的传国玉牌?”
吴戒愕然,竟一字都不能反驳。皇帝却紧紧将他搂在怀里:“不要打我的皇儿!”
他的话说的温柔无比,但动作却极为野蛮,紧紧压住吴戒,不让他再有逃走的机会。吴戒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皇帝既然定下这一计策,就再也不会容他逃走了。他必须得死,来换真太子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懊悔之极。他本卖煻炒栗子好好的,为什么却信了他们的鬼话,去做什么太子呢?卖栗子虽然苦,但总能活下去。做太子没享几天福,却要送死!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上掉馅饼是会砸死人的!
吴戒欲哭无泪整夜哽咽。
车队缓慢地走了,走进了秦岭山脉中,越走越是荒凉。必须走过这片山区,才能进入长安近畿。山道崎岖,走的很慢。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之极的鬼啸,震得人头皮都发麻了。那些拉车的马纷纷嘶叫奔腾,不肯前行。押车的士兵也都惊疑不定。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时本正午,空中连朵云彩都没有,太阳正艳,但突然之间,天光竟然暗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暗,片刻时间,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山谷之中,突然冒出一朵朵巨大的黑色的莲花,莲花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却是漆黑的光,照的整个山谷都黑而通明。这群人从未见过这么黑的光,他们本能地浮起了一个念头:地狱!
只有地狱中才会有这么黑的光!
似乎是为了佐证这个恐怖的想象,每朵莲花中都浮起了一颗硕大的鬼头,呜呜啸叫着,在山谷中盘旋飞舞。鬼头口中喷涂着黑色的烟雾,将炎炎的烈日都遮住了。鬼头摇摇摆摆,飘到那些士兵面前,目光狰狞地盯着他们。那些士兵全都吓呆了,一动不敢动。
万朵墨莲,在山谷中盛开,将整个山谷都布得密密麻麻的。鬼头盘空徐徐飞舞,恐怖到了极点。蓦然之间,一朵大到极点的莲花从远处飘来,莲花中间,站着一名黑衣道士,手中拿着一柄黑色的拂尘,身上的道士上绣着一朵莲花。他看上去年纪约在中年,眉清目秀的,只是双眉吊起,显出几分阴骘之气。
莲花托着他,慢慢飘到囚车之前。那些士兵全都被鬼头看管住,不敢阻拦他。他凝目在囚车中搜索着,看到了皇帝与吴戒,脸上露出笑容。
“我与萧太子有缘,我要带他走。”
吴戒本被那些莲花恶鬼吓得半死,闻言大喜。这位道士看上去凶恶,却是位救星!留在这里必被砍头无疑,跟着他去,却有一线生机,吴戒当然知道怎么选择了。
皇帝却紧紧地将他抱住:“不!你不能去!”
吴戒挣扎着:“放开我!”
皇帝手一翻,一柄匕首顶在吴戒的胸口:“你要一定跟他走,我就杀死你!”
他捂住吴戒的嘴,不让吴戒说话。黑衣道士看着他,眼角因怒气而渐渐挑起。
“我带他走,也是为你萧家保住一脉香火,你竟然不愿意?”
皇帝斩钉截铁地说:“我宁愿萧家断子绝孙!”
黑衣道人厉声说:“不知好歹!”
他猛然一掌印在吴戒胸口。吴戒大叫一声晕了过去,一阵狂风大作,黑衣道人不知去向。
等吴戒醒过来时,他觉得胸口痛得厉害。打开衣服一看,只见胸口上印着一个莲花形的黑印子,却又像是一个人趺坐着,深入肌肤,清晰无比,怎么擦都擦不去。吴戒连叫倒霉。
黑衣道人看上去似是神仙一流的人物,跟他去不但能逃命,说不定还能修真做神仙。这么一次绝好的机会,就被皇帝给搅没了。
不过皇帝是让他给真太子替死的,当然没那么容易放他走。这点,吴戒也很理解。
此后,吴戒一直盼望着再有个人来跟自己有缘,救自己走。但直到进入长安城,也再没有这样的人来。他们在大理寺验过正身之后,就被押解到法场问斩。
当刽子手的鬼头刀举起时,吴戒突然恐惧起来,大喊:“我真的不是太子,我不想死啊!”
这时,他突然看到围观的人群中,那个黑衣道士正站在一个僻静处,手掌向着自己。他的掌心中,赫然亦有一个小小的莲花形黑印,像是一个人趺坐着,跟自己胸前的印子一模一样。黑衣道人见他看过来,微微一笑,手冲他招了招,吴戒胸前的莲花印记,突然炽烈了起来。
他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响声,从他的体内传了出来,似是某种植物,在他体内生长着。猛然,他感到胸口刺痛起来,他低头一看,一朵黑色的莲花,从那个印记处长了出来。那个印记处破了一个大洞,能清晰地看到他的体内空空一片,没有肠子没有心脏没有五脏六腑,只有一棵莲花,根茎盘曲着,在血水汪洋中长了出来。
我的身体怎会变成这样呢?
他正有些疑惑,喀嚓一声,刽子手手起刀落,他的人头咕噜噜落在了地上。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头颅在地上滚动着,忽而是颗人头,忽而是那朵莲花。人头莲花交互着,越滚越快,渐渐分不清楚,杂糅成一体。他的意识,就此熄灭。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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