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再次沸腾,向前推挤。
前列的读书人略显犹豫,但后方如同潮水般的推力迫使他们不得不前进。
冯晓啸和董立轩如负重山,难以呼吸。
书报局前,原本严整的府军卫兵防线现已动摇。
董立轩用砖头猛击,砸到一名读书人。
“哎哟。”
痛呼后,董立轩见眼前涌入更多人影。
董立轩转头,眼神锐利,朝解缙喊:“解学士,跑!”
冯晓啸扬起雁翎刀,语气冰冷:“你们不退下去就是抗命,立刻诛杀。”
解缙脸色苍白,擦掉脸上的蛋液,盯住周围围拢的人群,大声呼喊。
“你们不让路,就是违反大明律,将会前途尽毁,数十年辛苦读书,将化为泡影。”
此刻,人群已经乱成一片,谁也无法躲避。
众人都被卷入风暴。
关键时刻,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突然。
场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一群青衫书生模样的青年,带着近百个壮汉冲了出来。
藏在后面的石伟毅看见,兴奋地喊:“刘星剑和薛嘉运带人来了。”
董立轩破烂的衣服都被甩飞,用力一挥,打倒几个敌人,抬头看向刘星剑方向。
“刘星剑、薛嘉运,帮我推开这些人。”
说着,董立轩手中竟握着一双鹿皮靴,往对手脸上砸去。
刘星剑与薛嘉运看到书局的混乱,二话不说,冲了过去。
刘星剑拔出腰间木棒,高高举起,大喊:“兄弟们,那群理学废物来真的了,今天就干掉他们。”
薛嘉运更激动,撕下衣服,嘶吼:“上啊。”
随后,叫衣服塞进嘴里。
瞬间,许多尊崇心学、受过理学欺负的人们像潮水一般冲向书报局前的理学阵营。
正在寻找武嘉平,准备送他进昭狱的解缙,看到刘星剑和薛嘉运已带领众人闯入阵营深处,吓得脸色苍白,几乎晕厥。
他咬牙切齿,惊恐地大喊:“停!别打了,赶紧去找府军卫。”
未等说完,站在他面前的董立轩用嘶哑的声音咆哮出声。
解缙回头看去,眼前的情景让他惊讶。
董立轩的左袖像是被什么扯掉了似的,从肩膀到手腕的一侧都是裂口,烈烈作响。
他疼得眉头紧皱,眼中冒火,死盯着那拿着匕首的恶棍。
董立轩不顾手臂上流淌的血,用铁爪般的左手抓住敌人的手腕,猛抬右腿,一脚踢在那人的肚子上。
瞬间,那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下半身向后飞去,手被董立轩紧紧抓住,整个人摔在地上,四脚朝天。
然而,这并未结束,董立轩回头对石伟毅怒吼:“石伟毅,看好这家伙。”
吼声刚落,董立轩似乎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单手一甩,将那人像破布一样扔到石伟毅面前。
石伟毅瞪了一眼再次转身,出手狠厉的董立轩,不满地低下头,看着眼前正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倒霉蛋。
他一咬牙,挥手间,挥着刀鞘对那人脖颈砍下去。
府军卫校尉冯晓啸的内心乱作一团。
他收刀入鞘,仅用刀鞘护卫自己。
环视四周,冯晓啸大喊:“禁止用刀,禁止用刀。”
事情闹大了。
冯晓啸暗自叹息。
书局今日流血冲突,必然会引起朝廷关注。
……
整个应天城东城区,突然活跃起来。
这场骚动,无疑扰乱了城东的宁静。
府军卫总部,官兵倾巢出动,他们是应天城保护者。
面对数千人的大动荡,即使是应天府亦难以阻挡,何况是上元县衙?
此际,锦衣卫衙门亦忙碌不堪,一队队飞鱼服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骑兵急召而来。
他们一现身,飞鱼服与绣春刀的组合立即让衙门官吏心生惧意,纷纷躲避。
这些官吏忙于躲避,是因为这必然会引起皇上关注。
有见识的,知道事态已经严重了。
“此事影响恶劣。”
嘉林街吏部衙门内,兵部尚书茹瑺严肃沉言。
他面前摆的是詹徽刚泡好的茶,出自钱塘的新贡,但茹瑺无心品尝。
詹徽思路清晰,悠哉悠哉为自己斟满一杯茶,热气腾腾的茶香气扑鼻而来。
他轻轻嗅了嗅,然后细品慢咽,看着茹瑺的脸色愈发严肃。
他笑着问道:“茹尚书,为何如此忧心忡忡?”
“你清楚我心中所虑。”茹瑺脸色凝重如冰。
詹徽微微一笑,“担心书局前的闹剧,转变为激烈的肢体冲突,有人受伤流血,会在朝廷引起动荡?”
在茹瑺疑惑的眼神中,詹徽摆了摆手。
这样故弄玄虚的行为,就算是茹瑺这位兵部老手,好奇心如猫的老油条,也不禁感到恼怒。
恰巧这时,詹徽慢条斯理地说:“实际上,你真正担忧的是此次事件可能引发的理学与心学的争斗,这是你最深的忧虑,也是外面人的困扰吧。”
听到詹徽一语中的,茹瑺脸红耳赤,险些掀翻桌子,眼神犀利地瞪向对方。
詹徽接着道:“若仅为学术之争论,不伤人,今日风波或仅限学术界。但今天后,恐要划清界限,演变为生死之争。”
詹徽淡定地述说着这一切。
茹瑺擂响茶桌,喝光了茶。
他低语道:“此乃道统争夺,开启后将无人能控,即便皇上出手干预,亦无法阻止争斗。”
提起道统之争,即便是兵部主管茹瑺,也不由脊背生寒。
回顾先秦时期的百家争鸣,至汉武帝时的独尊儒术。
自古至今,每一次道统之争,总有一方倾覆。
败者失去道统,权柄亦崩塌。
胜者重塑,或是取代,成为新时代主导者。
茹瑺叹道。
“我并非关心理学或心学之争,更关心的是,此事若任其发展,今年的科举会受何影响?北方征战又当如何?天下安宁、各地能否正常供应兵部所需物资,维护我国边境安全,这些才是重要问题。”
詹徽听到茹瑺的话,手中茶杯停顿后又慢慢放下。
他深看茹瑺,突然轻声笑了出来。
“我以为你是对心学复兴有不满,没想到,你关心的只是兵部琐事。”
茹瑺轻蔑地冷哼,“皇上信我掌管兵部,自该承担责任,为皇上担忧。”
詹徽微笑,双臂搭在椅子背,“这与解缙推崇的知行合一理念颇为相似。”
茹瑺听后立刻抬头,死死盯着詹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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