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庄和内帑都是朱祐樘自己的钱粮,朱祐樘都把这两个拿出来了,丘濬自然也没有再推辞的借口了。
丘濬只能拱手领命:“是,陛下。”
安排好这一切后,朱祐樘便准备退朝了。
“好了,你们都回去准备吧,退朝。”
可这个时候,内阁次辅兼礼部尚书刘健却出声谏言:“陛下明日亲征,那京城该怎么办?”
“国不可一日无主,陛下不在京城的日子里,国家大事该如何处理?”
“请陛下册立监国或居守人选。”
刘健说的也有道理,皇帝领兵在外时,一般会令人在京城监国或者居守。
监国和居守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一定的实权。
监国之人是有实权的,而居守则没有实权,只是一个象征。
一般来说,一般都是太子监国,亲王和大臣居守。
在大明的历史上,明确有监国之权的人,只有三位。
分别是太宗皇帝太子,仁宗皇帝朱高炽。
世宗皇帝太子,庄敬皇太子朱载壑。
还有朱祁钰。
太宗皇帝北征期间,朱高炽累计监国时间长达七年,手中是有一定的实权的。
世宗皇帝在嘉靖十八年时,南巡承天府,立当时只有三岁的朱载壑为皇太子,并令太子监国。
但太子冲龄,不能处理政事,所以世宗皇帝又命宣城伯卫錞、遂安伯陈鏸为留守使,大学士顾鼎臣为同留守使,兵部尚书张瓒参赞机务。
朱载壑的太子监国只是一个名义,实际上还是由大臣们居守。
而朱祁钰这个监国之权,是于谦等人发动“夺门之变”,夺了孙太后的权,强行要来的。
英宗皇帝亲征前,因为朱见深当时才两岁,于是下令让郕王朱祁钰居守。
而京中大小事务,全部要写成题本,派人送到英宗手中,由英宗皇帝亲自定夺。
因为京城距离宣府大同很近,哪怕是天天派人往返京中与英宗行在处,也不耽误什么事。
所以朱祁钰居守时手中没有任何权力,纯粹一个傀儡而已。
恰好的是,朱祁钰一直以来都很擅长当一个傀儡。
但土木堡之变后,一众文官在午门当堂打死锦衣卫都指挥使马顺,逼宫孙太后,命她下令改朱祁钰居守为监国。
当时孙太后在知道发生土木堡之变后,便第一时间立庶长子朱见深为皇太子了。
按理说监国之权,应该是由太子朱见深担任。
朱见深冲龄,那这摄政大权,自然就到了孙太后的手中。
但孙太后也没料到,这帮文官竟然胆大至此,直接当堂打死了锦衣卫都指挥使,逼着她让朱祁钰监国。
孙太后被逼无奈,只能改朱祁钰居守为监国。
数日后,于谦再度逼宫孙太后。
孙太后无可奈何,只能顺从官心。
“尊”英宗为“太上皇帝”,并立郕王朱祁钰为新皇帝。
同时,历史上还有一种特殊的情况,就是武宗南巡时,他既没有兄弟,也没有子嗣。
并且因为朱祁钰这个傀儡,一举从居守跃升成了皇帝的事迹,让朱厚照也不放心让朱家的皇子皇孙在京城居守。
于是朱厚照竟然下了一道敕喻,让当时的司礼监太监萧敬在紫禁城里居守。
让一个太监居守京城,正德朝的那帮文官知道这个消息后,都快被气疯了。
朱祐樘自然是不会让一个太监,在京城居守的。
现在他最信任的太监是汪直,汪直他是要一起带走的。
并且他现在还没有皇子,唯一的子嗣还在淑嫔张婉儿的肚子里,还没有出生。
而且朱祐樘打死都不可能,让文官来居守的。
鬼知道让文官居守之后,他还回不回得来这个京城。
思来想去,最适合居守的人,居然还是兴王朱祐杬。
朱祐杬年幼,是个闲散亲王,手中没有任何权力,没有任何能够威胁到皇权的能力。
朱祐樘随即下令道:“召兴王入宫觐见,朕亲征后,由兴王居守京城。”
“是,陛下!”
“退朝。”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祐樘下朝后,便径直回了乾清宫。
众官员跪拜之后,便陆续退去。
有的官员面色枯槁,如丧考妣,这是被朱祐樘点到名字,要随朱祐樘一起亲征的文官。
有的官员春风满面,如释重负,这是没被朱祐樘点到名字的官员,心中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兵部左侍郎于慎,就是其中的一员。
在知道出征的队伍里,没有自己名字后,于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但于慎心中依然忧愁不已,边镇账目之事一日不解决,他这个兵部左侍郎,真是一日都不得安宁。
他偷偷向周围官员的脸上看去,只见徐溥和刘大夏两人脸上,皆有哀色。
王恕,刘健,谢迁,李东阳等人,脸上则是或多或少地有些忧色。
王恕刘健一个陕州人,一个豫州人,既不插手户部和兵部,又没巡抚过晋州。
这事和他们关系不大,他们的情绪还算稳定。
李东阳就一个纯粹和稀泥的高手,之前刚入阁的时候,表现得还比较积极。
现在好像认命了似得,存在感急剧下降。
无论什么事情,他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颇具成化年间,泥塑尚书,纸糊阁老的风范。
于慎起身,也准备随大部队一同出宫。
正在这时,突然被徐溥叫住。
“于侍郎,今晚老地方议事。”
于慎在心里叹了口气:“是,徐首辅。”
就在百官退朝的同时,另有一队人去兴王府,请朱祐杬入宫觐见。
朱祐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为震惊,整个人都懵掉了。
原本他们同为皇子时,见面的次数就不多。
朱祐樘一直都是太子,身份比他这个皇四子要高贵的多。
而自朱祐樘登基之后,除了过年时的宴会上,朱祐杬就再也没有见过朱祐樘了。
现在朱祐樘突然召他入宫,到底所谓何事呢?
朱祐杬不敢耽搁,连忙入宫面圣。
……
紫禁城。
乾清宫。
由符大海通报之后,朱祐杬小心翼翼地走进乾清宫的大门,来到了朱祐樘的面前行礼。
“臣弟见过皇兄。”
“四弟来了,无需多礼。”
朱祐樘放下手中的奏折,指着旁边的座位:“坐吧。”
“谢皇兄。”
朱祐杬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心中惴惴不安。
朱祐樘看着朱祐杬稚嫩的脸,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微微一笑。
“四弟,朕明天就要御驾亲征了,朕离宫这几天,就由你来代朕居守京城。”
“啊?!”
朱祐杬听后,震惊不已,双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去。
“皇兄,臣弟惶恐,臣弟不敢……”
朱祐杬坐在地上,立即改坐为跪,跪着推辞这等重担。
“有什么不敢的?”
朱祐樘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朱祐杬,皱了皱眉:“起来说话。”
朱祐杬站起身来,但再也没有坐下:“臣弟愚钝,不通政事,恐负陛下所托。”
“这有何难?”朱祐樘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朝外之事,可问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位阁老。”
“宫内之事,可让符大海处理。”
“至于朝政大事,可派人送往朕的行在,由朕亲自定夺。”
“你,就负责给朕看好京中那些官员,别让他们胡作非为就好。”
“可是……”
朱祐杬还想推脱,朱祐樘已经摆了摆手:“回去吧,朕这次出行短则几日,多则半月,没有什么具体的事让你负责的。”
朱祐樘的言下之意,就是让朱祐杬当好几天的吉祥物就行,没有要让他处理的事务。
朱祐樘虽然是让兴王朱祐杬居守京城,但一点权力都没有分给朱祐杬。
朱祐杬甚至连入住紫禁城的权力都没有,仍然住于兴王府。
朱祐樘已经下了逐客令,朱祐杬推脱不得,只得应下。
另外一边,徐溥的书房里,江南文官集团的头头脑脑,还有朝中几位大员,已经聚集议事了。
与会人员,除了徐溥,刘大夏,谢迁,于慎之外,还有王恕,刘健,李东阳等人。
谢迁虽然不在出征的队伍中,但仍然急得直拍大腿。
“明天千万不能让陛下亲征啊,陛下挑选的文官中,有八成都是江南籍贯的官员,陛下这肯定是故意的!”
不止谢迁着急,徐溥和刘大夏这两个明天要一起出征的人,比他更急。
“千万不能让陛下离开京城!千万不能让陛下巡视边镇!”
“不然,我们就全完了啊!”
刘大夏心急如焚,若是边镇出事,他这个兵部尚书是第一责任人,他能不急吗?
徐溥看向于慎,语气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于慎,你今晚就通知杨通,让他搞出点事情来!”
“无论用什么方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全力阻止陛下御驾亲征!”
他们这些文官,是最不愿意看到大明皇帝到处乱跑的人。
只有好好呆在皇宫里的陛下,才是好陛下。
出宫乱跑的陛下,万一在大明各地,发现各种各样的真实情况了,那他们这些京城文官们,该怎么办?
那些用来粉饰太平的奏折,不就成了他们欺上瞒下,欺君罔上的罪证了?
特别是这次,朱祐樘还目的明确地要去边镇巡边。
让朱祐樘到达了边镇,那他们这些户部和兵部的官员,可都别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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