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可真不像你。”她低下头冷笑,将脸缩进抱起来的膝盖和那件外套里,他要当英雄就让他当,没人逼他。
她无声无息静下去,好象睡着了,他看不太清,眼睛里都是雨水,从贴在额头上的发往下掉,掉进鼻孔里,嘴巴里,不知什么时候脚边几步远的距离有一只流浪的小狗,大概也是来避雨的,小狗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两只爪上刨在水泥地上,睁一只眼睛迷茫而警备地看着他,黑司曜发现自己对着小狗笑了笑,这笑中苦寂涩然。累
回过头,他继续在风里雨里站着,他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是矫情,他跟了她两天,总得做点什么。
昨晚看她在这里睡,他想冲下来,想乘她睡着抱到车里,最后他只是拿外套盖在她身上,坐在她身边坐了一夜,天亮才上车。
白天他听了天气预报说有雨,晚上想下车劝她,又一想她之前的态度不会理会他的话,所以等她睡着才下车,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后,等雨下起来赶紧撑开伞。
他做这一切只是第一步,下面还有第二步,第三步。
雨下了一夜,钟未昔睡得很沉,满鼻腔里都是外套上面的味道,莫名的像个安眠药,让她一路沉睡下去。
早上雨差不多停了,潮湿中带着凉意,屋檐上掉下来的雨叮叮咚咚砸下来,单调而空旷。
钟未昔从膝盖上的外套里抬起头,眼睛适应不好亮光,眯了一会,记忆清晰起来,昨晚他站在这里替她挡雨。闷
屋檐下空荡荡的,他已经不见了,抬头看过去,高大的身影正向对面马路上停着的车走过去,每走一步他的身上就落下一串雨水,早早起床开店门的五星店主不由投来目光,弄不懂一个开豪车的男人怎么会淋成这样,狼狈地像只落汤鸡。
钟未昔顿时想起了膝盖上的外套,那车已经带着引擎声开走了。一阵香味袭来,脚底摆了一只早餐袋,应该是他留下的。
她没吃,收拾了一下到大学门口继续摆摊,身无分文,饿了一天,摊子无人问津。
快傍晚的时候总算有个中年男人过来,蹲在地上一副挨一副细细观赏,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走了。
饿得头晕眼花,钟未昔又重新回到屋檐下,发现早餐袋子还在,清洁工阿姨在旁边直摇头,“小丫头,把东西吃了吧,别糟蹋粮食,早上你还没醒的时候我看到你男朋友把东西放在你脚边的。男女朋友间闹得再厉害,也不能饿肚子呀。”
钟未昔挤了个笑,把早餐袋提在手里走了,今晚这里不能睡了,只能另找地方。
饿肚子的时候最折磨人的不是饥饿,而是有吃的东西拎在手里,偏偏不能吃。钟未昔头昏眼花,仍是不想动早餐袋里的食物。
她有预感,他还会出现。
耷拉着头,拖着笨重的步伐不知不觉走到湖边,脚下踩着草坪,想着曾躺在牧离铺的毛毯上晒太阳,那天的阳光真好,他身后是一片泛着湖光的清水,远处一抹隐隐的大宅一角,衬得他如一张剪影,不知为什么,最近她脑海里经常会浮现出牧离的身影。
也许在一起过得快乐,分离又来得太突然,她的内心没有从巨大的失落中走出来。
这里离大宅不远,她却不能回去,那里不属于她,是牧离的。
以前她住在里面,可以给他煮饭、洗衣服、拖地当房钱,现在,他不在了,她回去能做什么呢。
钟未昔忽然就想落泪,在落泪前她看到了一个身影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她静静走过去,把早餐袋放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他目光定在湖面上,说,“坐会儿吧。”
她没动,然后坐了下去,不过不是坐在他身边,是坐在草坪上。
他看见她没拉好的背包里有他的外套,抽出来,再把她拉起来,把外套叠好铺在草坪上,然后将她按坐下去,“地上凉。”
她没什么反应,僵坐着不动,那些画框被放在白色的塑料袋里,沉重的分量勒得她十根手指泛着白色。
黑司曜坐回椅子上,透过塑料袋看着最上面一副剪纸,他很想说,“卖给我吧。”
但是他没有,他了解她,只要他开口她是不会卖的。
早餐袋他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这个天气食物到了晚上是不能吃的,她没有扔掉,而是亲手还给他,这令他难受。
两个难受晦涩的人静静坐在这里,看夕阳西下,看夜幕降临,看湖面沉入黑夜。
她没动,他也没有,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大半夜,她动了动,因为他罩了件外套在她身上。
他点了根烟,僵硬地抽着,她一天没吃饭,他也是,她是因为没钱,他是因为没胃口。
万万没有想到,她伸手过来抽走了他的烟,他看她竟然把烟放到嘴边吸,瞬间夺了过来,丢到地上,狠狠踩灭。
她轻轻笑了笑,那意思好象在说他小气。
他忍受不了,捉住她的肩嘶哑着嗓子,“女孩子怎么能抽烟呢?”
她望着他脸上的愤怒,没有出声,又好象在说,不关你的事。
他吸了口气,缓缓放开她,脸色不易察觉地黯了一黯,“江牧离不在了,你宁可在外面流浪也不走出挑灯镇,我看得出来你喜欢这里,如果这样,你能不能帮我烧饭,我提供你吃住。你不必担心会看到我,我会尽量避开你。”
等了很久,没有等来她的声音,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这两天他想了很多办法,没一条能改善或缓和两个人的关系。他甚至在想,要不要当众下跪,让她心里好受一些,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他愿意这么做。
他转过头准备好了被她嘲笑或冷冷拒绝,没想到看到的是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手伸出去晚了一步,她整个身后倒去,倒在草坪上,白纸一样的双唇抿得紧紧的,像两瓣固执的河蚌。
黑司曜的心脏紧缩之后狂跳起来,两步奔过来将软弱无骨的身子抱进怀里,拍她灰白的面颊,“昔昔……”
她在发烧,额头烫得吓人,他赶紧把人横抱而起,放进车里,一路开近挑灯镇北的某处宅院。
从前天他来找她,就买下了这里,一脚踢开门,他直接奔进里屋,把她抱到自己的卧室,拿被子紧紧裹住她小小的身体。
发丝凌乱粘在她脸上,他喘/息着动手拨开,轻轻叫着,“昔昔……昔昔……”
得不到任何回答,他发现她躺得有点古怪,好象人很难受,小眉头皱得死紧。
掀开被子发现她背上的背包没拿下来,将她半抱进怀里,背包带拨掉,放到旁边,再把人塞回被子里。
喂她吞下几颗退热药,想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他去厨房煮了一碗粥,结果糊掉了,只好倒掉再煮,这一次还算勉强通过。
他盛好端进来,坐在床边吹凉,把她抱起来,轻轻摇醒,“昔昔,来,吃点东西。”
她睡得昏昏沉沉,全身酸痛,空瘪的肚子在闻到食物香味之后更加难受,张开嘴本能地喝着。
一碗慢慢喂到她嘴里,他扶她躺下盖好被子,守了一夜。
迷迷糊糊中被手机铃声吵醒,他睁开眼睛,先是看钟未昔,小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心里好受一点,起身拿起手机拉上门出去接听。
电话是秦啸打来的,“大哥,隋青肯把暗帐给你了?”
几天前大哥说去法国找隋青,他知道大哥是念在和隋青多年情谊上不想动杀机,把暗帐抢回来,可是前天大哥明明回国了,却没回青州,他不知道大哥在哪儿。
“我在挑灯镇。”黑司曜主动告诉老六自己的行踪,“晋远最近就麻烦你受累了,我短时间内不回去。暗帐我已经销毁了,以后就当和隋青不认识。”
秦啸吁了口气,看来大哥游说隋青成功了,帐本要回来就好,还好隋青那小子不耍花样,要是帐本落到别人的手里,他隋青也别想置身事外。
讲完电话,黑司曜回到房间,发现床上被子掀开了,钟未昔不知去向。
他面色一滞,忙叫,“昔昔,昔昔。”
洗手间的门响了,原来她是去洗手间了,他微微松一口气。
她也不看他,径自去拿背包,他皱眉一把按住,“不许走。”
钟未昔直视着他,“谢谢你的床和粥,我该走了。”
他的脸一沉,“到哪里去?你的身体还虚着,躺回去休息。”
她抬头正准备向外走,他俯身下来,她被逼得不断向后仰,半个身子仰在床上方,他忽然揽住她的腰,用把用力一收,脸几乎贴上他的,瞬间红了起来。
“不管这里是不是我的地方,你都得病好了才能走。”他的声音不高,低低的,却是命令的口吻,转眼把她按回床上,裹上被子。
她莫名其妙地躺在床上没动,他大步出去了,过了会儿外面依稀有说话声,还有老木门的咝呀声。
摸摸额头还有点烫,看来她昨晚发烧了,正苦笑着,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不是黑司曜,而是一个老奶奶,看上去七十多岁的样子,满脸慈祥的笑,手里的托盘飘着香气。
“小丫头,你醒了啊,来,喝点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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