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明阳帝话音落下，整个御书房，都飘荡着一股寒意。
可这影响不了颜夕月分毫。
颜夕月面色平和，隐隐带笑，她不急不缓的回应。
“皇上是可以要了臣女的命，可是，一个死人，远不及一个活人有利用价值，不是吗？皇上是可以拿捏颜家，可皇上也知道，整个颜家，包括臣女的爹在内，臣女与他们都感情淡薄，那个家里，没有什么臣女在意的人，反而臣女看不惯的人倒是有不少。他们的生死，臣女不在乎，用他们拿捏臣女，没有意义。”
明阳帝听着这话，忍不住的咳了一声。
好在他没喝茶。
不然，他怕是得直接喷出来。
现在他倒是有点明白，之前颜夕月说的，有些话不大好听，颜肃年还是别进来听的好，是什么意思了。
她这话……
岂止是不大好听那么简单？
颜肃年要是听见了，怕是能当场气吐血，闭眼前还得想动手打人吧？
明阳帝心里想着，就听颜夕月又道，“皇上圣明，这些事，想来都是瞒不过皇上的。皇上应该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动了把顾晚也塞进裕亲王府的心思吧？用两个女人的争风吃醋，断了臣女和裕亲王的可能，从而保证臣女能更安心的为皇上办事？”
心里的那点小算计，都被颜夕月摆在了桌面上，明阳帝眼神微暗。
“那又怎么样？”
“这是臣女的第一个条件：臣女可以为皇上爪牙，为皇上办事。但是，臣女所在的地方，没有侧妃，也没有妾氏和通房。”
“你好大的口气。”
“谈生意嘛，口气不大点，会觉得价没砍好吃了亏。更何况是跟皇上谈生意，这机会，一辈子怕是只有一次，臣女当然得说点让自己舒坦的。不然，岂不是白白得罪了皇上，惹了皇上不快，又没赚到便宜？”
这话，倒也没毛病。
明阳帝紧盯着颜夕月，没有说话，也没急着表态。
颜夕月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也不为明阳帝的冷淡，而有半分的怯懦。
她自顾自的继续。
“臣女知道，如今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皇上为了这天下，自然也有自己的算计，那等筹谋，不是臣女这种小女子能明白的。
可是，臣女知道，什么叫前车之鉴，什么叫避而不及。
臣女的娘，这辈子就毁在了一个小妾的手上，活着的时候不曾有过幸福，死后还被人刨了坟，不得安宁。堂堂的左相夫人，活着死后都没有得到体面，说来就是个笑话。
是以，臣女一早就发了誓。
这辈子臣女可以吃苦，可以受罪，可以任人揉捏，但绝不为妾，更不会让妾氏通房，踏入臣女所在府宅半步。如果皇上是让臣女去裕亲王府当眼线，为皇上打探消息，那臣女可以答应。但是，如果皇上只是想把臣女当成争风吃醋，搅乱裕亲王府后宅的工具……
那还是免了。
皇上去花楼里找个人，好歹还有技艺傍身，或许更方便。”
颜夕月的话，说的很慢。
她的语气里，也带着一股少见的悲愤。
别的事情，明阳帝知道的不多，可是，古氏的坟被人刨了，之后苏姨娘日日再绮云山跪着，这他倒是知情。
现在再听颜夕月提起，其中细节，明阳帝多少也能猜到几分。
只是，明阳帝绝非心软的人，纵然他能理解颜夕月的心情，可这不会改变他的心意。
利己至上。
至于其他的，那得看他的心情。
颜夕月也明白明阳帝是什么样的人，她也不求着明阳帝能直接答应，她从手中，拿出一个方子来，放到龙案上。
“这是什么？”
明阳帝拿过方子，看了一眼。
方子上面有很多药材，密密麻麻的，写了大半张纸，有些明阳帝倒是听过，可聚在一起，有什么作用，这他就不得而之了。
越看，明阳帝就越糊涂。
将明阳帝的模样都看在眼里，颜夕月淡淡的回应。
“臣女的第二个条件：是臣女为皇上办事，事成之后，皇上要加封臣女的娘为荣国夫人，赐一品诰命。条件就在这，皇上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至于臣女的筹码，就在那纸上。”
“筹码？就这？”
“是。”
颜夕月回应的笃定，她微微勾唇。
“皇上早年也曾上阵杀敌，身上带有旧伤，之后又为大雍日理万机，龙体虽然康健，可随着年岁增长，消耗过大，其实内里亏虚，早已不复从前。”
这话，让明阳帝的脸色变了又变。
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颜夕月说的，明阳帝也心里有数。
“难不成，你这方子，比太医院的太医还厉害？”
“太医院的太医，都是皇上精挑细选出来的，或是江湖高手，或是出身习医世家，自然各个非凡。可是，他们也是明哲保身的老手，秉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宗旨，他们给皇上调理时，以稳妥为先，效果次之。
皇上龙体稳固，但却改善不大。
臣女给的方子，是江湖上传说的，已经绝迹的长生方。
当然，说长生是夸张了一些，但是，调理体虚，减缓虚损，滋补内亏，延年益寿，这方子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精妙之方。
皇上可以传召太医，让太医来看。
等太医给了皇上答案，皇上估量过了臣女的筹码，再决定答应不答应臣女，想来会更好。”
颜夕月一席话，说的从容。
可“长生”二字，“延年益寿”一句，早已经在明阳帝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日日听着山呼万岁，心里满是对权势的贪恋，谁又能不对“万岁”心动？
这方子……
明阳帝抓着方子的手，微微收紧。
“你先回去，朕让人看过了之后，自会给你答案。”
“臣女告退。”
颜夕月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明阳帝极力克制着，他垂眸又看了两眼方子，一直等到颜夕月离开，他才叫了福远进来，让福远传太医院的太医来御书房。
太医们很快就都来了。
一个个的，都是太医院中的妙手，他们见了颜夕月的方子，眼睛晶亮，一副见了宝贝的样子。
那模样，即便他们什么话都不说，明阳帝也知道，颜夕月没骗他。
这方子的确是个宝贝。
明阳帝正想着，就听人道，“皇上，这方子是哪得来的？这可是传说中的长生方，下半部分呢？”
“下半部分？”
“是啊，早有传闻，说长生方分上下两段，汇聚药材，多达两百多种。这应该只是上半部分，精妙绝伦，绝对是真方子。上下两段凑齐了，效果必定翻倍，不敢说长生不老，但益寿延年，绝对是可以的。”
“呵……”
明阳帝听着太医的话，不禁苦笑着摇头。
他算是明白，颜夕月走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平静，那么笃信他会再找她谈了。
下半段，留了一手……
颜肃年的好女儿，他看中的眼线，颜夕月……
她可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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