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阳帝盯着颜夕月，并不开口。
整个大殿，安静的压抑，颜夕月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明明那么轻微的呼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那么刺耳。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明阳帝才发出了一丝声响。
他的手指，敲了敲龙案。
“福远，你先出去。”
明阳帝的声音依旧很沉，福远跟了明阳帝许多年，他能感受到，明阳帝心里纠结压抑，并不痛快。原本，福远还想留在殿里，若是有什么状况，好歹也能帮颜夕月说两句话，再不济的，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也方便给夜天极报信。
可现在被赶出去了，这些心思，全都成了空想。
可福远不敢拒绝。
低着头弯着腰，福远快步退了下去，一时间，殿里只剩了明阳帝和颜夕月两个人。
看着大殿门关上，明阳帝这才开口，“你给朕的长生方，是真的？”
“回皇上，是真的。”
“那你看看这个。”
明阳帝说着，顺手掏了一个方子出来，扔到了地上。
那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姿态，让颜夕月不喜，可是，她现在没有不喜的资格。秉着呼吸，颜夕月上前，把那张纸捡起来。
这也是一个药方子，而且名字也叫长生方。
方子上的字，是明阳帝的。
应该是他誊写的。
颜夕月一目十行的扫过方子上的药材，这长生方，跟她给明阳帝的方子相差很多。粗略来看，这方子倒也精妙，有补气补血，益气延年的作用。但是，一个方子用了上百种药材，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得细细斟酌，这不是粗略的扫一眼，就能判断的。
“皇上， 这是从哪得来的方子？”
“你觉得这方子如何？”
没有正面回应颜夕月，明阳帝不答反问。
颜夕月知道，明阳帝这是防着她呢，她也不计较，她又垂眸看了看，之后缓缓开口。
“我给皇上的长生方，是全方位调理身子的，补气补血，益气延年，这些效果都到达了极致状态。所谓滋补，滋养需要潜移默化，补也要细水长流，过犹不及，正是如此。
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我给皇上的方子是好方子。
至于这个长生方……”
颜夕月声音顿了顿，她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继续。
“单从药材上来看，跟我的长生方相差很多，但是，这方子的用药，也十分精妙，有益气补血的作用，是滋补的良方。但是，若是要评判它好不好，还得再等等，上百种药材，有没有不妥，得细细研究才知道。
至于，这方子有没有我给皇上的好……
医术这点事，说来简单，可实际上博大精深，任凭是神医天才，穷极一生，怕是也难以探寻所有。
我给皇上的方子，遵从古籍医典，经我添减药材，我做到了我的极致。
我不敢说它最好，但却是我的最好。
这个方子也许比我的更好，也许只是虚有其表，内藏杀戮。这些，都得等我仔细研究斟酌之后，才能下定论。
这不是小事。”
颜夕月的反应，倒是让明阳帝满意。
要是颜夕月一张口，就一味的吹嘘她的方子，贬低这一个，那才不像是一个医者应该有的态度。
那才反常。
明阳帝轻叹了一口气，“朕用了你的方子，倒也觉得不错。”
“那这个方子，陛下可用过？”
“没有。”
明阳帝摇了摇头。
“这方子，是东方霖给的，他是北梁太子，若是真有好东西，也该先给北梁帝，先给他自己，而非给朕。可是，长生二字太诱人了，朕拿着这个方子，纵然不信，却也忍不住想要多研究研究，让人多看看。”
这一点，颜夕月也能理解，换作是她，她也会如此。
只是，她不明白一件事。
看向明阳帝，颜夕月也不兜圈子。
“皇上，不论这方子是真是假，但是，但从表面来看，这方子是个好方子。能拿出这样方子的人，纵然是以假乱真，那也必定是高手所为。这东西，自有其珍贵之处。东方霖是北梁太子，他拿出这东西来，至少明面上，是在示好。那他所求呢？”
若只是示好，北梁使臣入京，提及和亲之事，就已经算是示好了。
东方霖不必再来这一遭。
颜夕月断定，东方霖拿出了这份长生方，一定有他的目的。
而这事……就是明阳帝的心结所在。
颜夕月心里寻思着，就听到明阳帝开口，“东方霖要用这方子，换天极与你退婚。朕不清楚这方子值不值，但是朕不瞒你，朕心里犹豫。”
明阳帝的话，让颜夕月的心头，不禁紧了紧。
她知道，东方霖和东方卿卿为了达到目的，必然会有动作。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的动作是长生方。
真是掐准了明阳帝的七寸。
也亏得之前，她给过明阳帝一个长生方，明阳帝还用了药，对那个长生方有了感知。不然，明阳帝怕就不只是犹豫那么简单了。大约退婚的圣旨，都已经送到了裕亲王府，还有左相府了。
明阳帝多疑，两份长生方，信谁不信谁，他肯定犹豫。
她还是明阳帝安插在夜天极身边的棋子，目的还没达成，就要悔棋，明阳帝肯定也犹豫。
明阳帝更犹豫的，大约是她和夜天极的关系……
猜忌未消。
这又是一次试探。
颜夕月脑子转得快，所有的事，不过须臾，她就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再看向明阳帝时，颜夕月眼神清澈。
“皇上，且不论这份长生方是真是假，有无问题，北梁太子是否有阴谋诡计，臣女唯一想说的便是，臣女愿听皇上旨意。皇上若坚持让臣女去当棋子，盯住裕亲王，臣女愿意，皇上若是想要反悔，撤销赐婚，那臣女也无怨言。
这件事，全凭皇上心意，臣女谨遵旨意。
但是臣女以为，就算是退亲，放在明面上的理由，也不该是长生方。
不然，事情若是传出去，那北梁和大雍官员百姓，岂不是要认为皇上是为了自己长生，图虚幻之名，而出尔反尔？
这对皇上名声不利。
臣女听闻，东方卿卿虽然私下里，跟二皇子、四皇子多有接触，可实际上，她对裕亲王一往情深。
若真要退婚，也该让东方卿卿出手。
如此，也能保全陛下名声。”
颜夕月的话，完全不在明阳帝的预料之内，听着这些话，明阳帝紧盯着颜夕月。
他真的有些看不透颜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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