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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二天一早，顾以燊用他的单车载着我去学校。我坐在后座上，用双臂轻轻地环着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背上。很怀念这些年来他就是这么带着我，穿越半个城市，然后在学校门口停下来，一起去单车棚把单车放好，一起上楼，然后在同一个楼梯口一左一右地转身。下课再一起搭载在同一辆单车上，折返过那一条条熟悉的街道，伴着他身上好闻的洗衣粉的味道回到家里。
时间的转盘年复一年地旋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和以燊不再一起上下学，每天早上醒来总是我独自一人步行上学。绕过那些长长的街道，空气里充斥着街角叫卖的包子馒头的浓郁香味。
不过，早到的以燊总是会先来我的教室，把买好的早点和牛奶放在我的桌上。而我会在第一节课上课之前吃完它们。
只是谁也没有再提出一起上学的要求，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家里，他会坐在沙发上弹着一些零碎的曲子，而我只有趴在桌子上沉默地发呆。到了要吃饭的时间以燊就会起身走到厨房里，接着会从那个小小的房间传出炒菜时刺刺拉拉的响声还有一阵又一阵扑鼻的香味，我会很自觉地去拿碗筷，摆好，等着以燊一起坐在餐厅里吃饭。而后，以燊会让我把下午写的短短一两句破碎的语句念给他听，然后他便一个人重复地整理，直到编成一首很好听的歌，他才会从餐厅里走出来，再什么话也不说地走到玄关处，换好鞋子，开门，然后扭过头，看着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我，说：“你跟我去吗。”平静得像是在说一句陈述句，完全没有疑问，有时候我会朝他摇摇头，再闭上眼睛听到他轻轻阖上门的声音。但大多数的时间我还是会跟着他一起去那些形形色色的酒吧，把尽心写出的手稿签给那些酒吧的老板。
天色越来越黑，我坐在沙发上盯着无趣的电视，也不愿意起身开灯，一直是我一个人呆在这样熟悉的黑暗里等他回家，早就习惯。
我却喜爱这样的日子，我喜欢听到他离开家时关上门的声音，喜欢听到他回家时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或许，我和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两个人，虽然这种习惯早已让我们不分你我，但是如果真的失去了心里就会难受得不得了，恍若心底被抽走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2
我抱紧了以燊，他握着车头的手抖了一下，“怎么了？”他微微扭头问我，“没。”我在他的背后偷偷扬起一个笑脸。
到了学校以后，我和他还是在同一个楼梯口一左一右地转身，只是在转身之前，以燊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我愣了一下，他却笑笑转身走了。
回到教室，我仍然是一语不发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望着离自己不远的窗外。班上的同学依旧如平时，吵吵闹闹地迎来早自习。“言烁，今天你有空吗。”我转头，是坐在我身边的女生，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嗯，”我认真打量她，左眼下有一颗泪痣，齐肩的发是黑色的，浓墨一般的黑，和以燊一样。“有事吗？”其实我很想问她叫什么名字，开学这么久以来，我几乎从没有和班上的人讲过一句话。
她突然转过了身，对着隔了一条走道坐在一起的女生打了个响指：“我就说了他不是哑巴吧？今天下午你们请客。”
我在一瞬间狠狠地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手，然后又放开了。她们站在不远处捂着嘴咯咯地笑，我忍无可忍，站起了身，不管讲台上正准备发音读书的课代表目瞪口呆的表情，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我靠着一边的墙壁，沿着窄窄的走廊慢慢地走。听书上说这样的人是很自卑的，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算不算自卑呢。现在的我没地方可以去，等我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站在了顾以燊教室的后门口，从没关紧的门的罅隙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以燊以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看你呢。
我静静地看着以燊的背影，然后转过身，匆匆地下了楼。
3
我溜出了校门，这是我第一次逃课，站在校门外的一个角落里，我竟然感到很轻松。我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大街上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滑过一家有一家店名的招牌，无一例外都是华丽而繁复的。
抬起头看那片遥远而廓落的苍穹，厚重的铅色云朵叠在一起，原本钴蓝色的天空都变得阴沉起来。
是要下雨了吧，我回头望了望来时的方向。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打算逃课去做些什么，只是每天循环往复地学习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渴望，我要做别人想不到我会做的事情。
我的目光突然瞥见对面的一家蛋糕店，透明的落地窗里排放着几张桌子，一个带着枣红色头巾的店员正在柜台后忙碌着。我过了街，来到这家小店的门前，推门而入。
这个闷热的时候显然生意并不是很好，我的到来让那个店员有些意外，她胡乱地抓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正在工作的双手，手忙脚乱地准备拿Menu让我看，我笑笑，摆了摆手：“我就是随便看看，你忙你的。”
“哦，好，先生您随便看看吧。”她抬起头很感激地望了我一眼，我朝她点点头。
小店里陈设很简单，枣红色的桌椅、窗帘，整个环境都是满眼的枣红，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侧着头继续看天空里的浮云。
我突然听见有一个女生叫我“先生”，环顾四周，不大的店里只有我和店员两个人的身影，于是我望向还在忙碌的他，询问道：“是你叫我吗？”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啊。”
我“哦”了一声，“可能我听错了。”便低下头翻阅着桌上散乱的报纸，可能是上一个客人落下的吧。
“你们的老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手上的报纸被来回翻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左手拿着一杯水，抱着很大的一本Menu来到我面前。
“真的？”我略有些讶异，她的年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眉眼里甚至还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味道。我伸出手接过她递来的Menu。
她把水放在我面前，然后坐到了我的对面：“你叫什么名字？”
我抬起头，看着她精致的脸，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可以去唱歌。”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的兼职的？”她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白的牙。“呵呵，”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她：“我叫言烁。语言的言，闪烁的烁。你呢？”
她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她跑到柜台后面，翻箱倒柜地找了很久，然后听到了中气很足的一声怒吼：“喂，我正在忙呢！”
我把茶座费垫在水杯底下，然后从桌上的留言本扯下了一张纸，拿笔写下了我的名字，见她还在打电话，于是我悄悄地离开了那家蛋糕店。
4
门外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我转身正要往学校跑，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靠着一辆单车站在街角。是以燊。我用右手挡住额，跑到了他面前。
“回家吧。”他用手摸了摸我的头，我才发现他的发已经湿了，紧紧地贴着他脸颊。“我……”我思忖了一会，还是跟在他的身后，缓缓地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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