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怀没有否认。
他会嘴硬是因为他恨陶若眠的一走了之。
无情地丢下了他,丢下了念安。
可是忘不掉是没法骗人的,自欺欺人也不能。
见状,祁婉月和赵歧相视一眼,“你说吧。”
赵歧努努嘴,“我真说了?”
“说吧。”祁婉月的语气里满是对祁聿怀的恨铁不成钢。
祁连看他夫妻二人眉眼官司打得火热,催促道:“到底何事?磨磨唧唧,莫不是和大嫂有关?”
赵岐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猫,险些跳起来。
这下不说也得说了。
他掏出怀中的画纸,缓缓展开推到祁聿怀面前,“她好像,回京了。”
祁连和蔺纭具是一惊,凑近看纸上的画像。
祁聿怀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茶杯,眸中深色霎时幽冷得仿佛能带人沉入无尽冰寒的潭底。
画中女子一身劲装,青丝高高束着,周身尽是匪气痞意。
她那眉眼间的肆意跋扈陌生到令祁聿怀心脏一紧。
祁连都有些认不出了,“这真是大嫂?”
赵岐缓缓道:“起初我也觉得或许和卫家九姑娘一样,只是长得像。
“但是结合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我敢笃定,她一定是陶若眠。”
祁连推了推赵岐的肩,“快说,发生何事了?大嫂既然回来了,现在何处?”
赵岐紧紧盯着祁聿怀的神色。
他的故作淡定很浅,赵岐能一眼看穿,便试探着道:“她砸了天香楼。”
祁连大吃一惊。
蔺纭默默抬起祁连的下巴,合上了他大张的嘴巴。
祁连尴尬地咳了两声。
记忆里的大嫂温柔小意,美丽大方,怎么也和土匪不沾边啊。
祁聿怀冷脸催促道:“继续说。”
闻言,赵岐约莫有些惴惴不安了,“她砸了天香楼,随意丢了些珠宝黄金买息事宁人。
“可天香楼掌柜背后有秦家,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便报到了大理寺,我才有机会画出她的画像。
“至于我为何笃定她一定是陶若眠。
“是因为那天是韦老爷子的六十大寿,我不巧亲眼看到了穿着这身衣裳的她出现在卫家宅院内,行踪很有几分鬼祟。
“那天,你和念安也去了。”
祁聿怀控制不住地捏碎了瓷杯,吓得祁婉月立马掰开他的手查看有无伤口。
他的确去了。
念安缠着要去卫家见韦欣然,不去便不肯吃东西,他没办法。
可那天他已经放过重话,让韦欣然不要再试图接近念安,从而让祁聿怀娶她。
……
他在心里着急忙慌地解释这些做什么呢?就算他带着念安去见了韦欣然,又如何?
她都不要他们了,这时候又回来生哪门子气?
是连念安也要狠心从他身边夺走吗?
想到这里,一股腥甜涌上祁聿怀的喉咙。
陶若眠,我真是低估了你的无情!
殷红的血喷了一石桌,染尽画纸中陶若眠的容颜,缀以触目惊心的血泪。
“哥!”祁婉月吓得拿帕子为祁聿怀拭血,有些后悔,“我就知道不该说。”
祁聿怀捏着祁婉月的腕子,眼神凄然,“你们为何不早说?”
赵岐瞥见祁婉月的腕子见红,拽开二人,将染血的画纸怼到祁聿怀眼前: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我们哪敢说?”
若非今日一番试探,发觉祁聿怀还是不肯娶旁人,他们也不会冒险提起陶若眠。
既然祁聿怀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不如就让他再努力一次,把人追回来。
“爹爹。”
祁念安不知何时折回了凉亭,小手撑着亭柱,关切的视线笼着祁聿怀。
祁聿怀随手擦尽嘴角的血,挤出个笑,“念安过来。”
祁念安乖乖坐在祁聿怀腿上,眼神瞬也不瞬地盯着赵岐手中的画像,“娘回来了。”
他的语气平静,乖巧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似乎在说:娘好像变了。
赵岐捏着画像,收也不是,这么让祁念安盯着看,似乎更不是。
祁聿怀抱起念安,对赵岐道:“辛苦再成几幅。”
“你要找她?”
“我肯定要找到她!”
说罢,走出凉亭,欲回祁府。
念安趴在祁聿怀的肩上,没忍住撇嘴掉眼泪。
“爹爹,我那天是不是不该去见欣然姐姐。”
他问得委屈,令祁聿怀的心无比揪痛。
“念安乖,这不是你的错。”
丢下念安的是陶若眠,接近念安的韦欣然,把一切搞砸的,是他祁聿怀。
怎么临到头,愧疚的却是一个孩子。
他的爱,真的糟透了。
~
赵岐成画后,祁聿怀交给了康彦。
康彦从守城的士兵嘴里得知,若眠和一个同行之人,在打砸天香楼的当夜就离开了京城。
因为她们是最晚出城的两人,且若眠醉得厉害,行为举止颇有几分乖戾不配合,是以核验路引的士兵对她的印象格外深刻。
“你猜她们的路引从何地签发?”
祁聿怀若是知道,早追过去了,“何处?”
康彦神秘兮兮道:“西甘。”
祁聿怀的心蓦地一震。
他想过若眠会去任何地方,却从不觉得若眠能够在西甘那样的恶劣之地生存下去。
他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是么。
康彦提醒道:“要想在那个地方找到一个故意躲着你的人,再平安带回来,可有几分难喽。”
西甘鱼龙混杂,是两国交界的敏感之地,我朝虽设有都护府,却仍然年年经历暴乱。
且祁聿怀如今官拜尚书省仆射,统领六部,师长百僚。
陛下如何舍得让他离京,还是去西甘那么复杂的地方。
恰巧一个月后,西甘都护府被西甘暴民烧毁的消息传回帝京。
皇帝大怒。
蔺辰正有意彻底统治那块地方,祁聿怀又有心前往寻找若眠,两人可谓一拍即合。
圣旨即下,委祁聿怀为西北行军大元帅,率左卫军往镇西甘。
大军当月开拔,祁聿怀一行人轻装简行,先至西甘。
虽已极力低调,仍被权代西甘都护的程则楼逮住,邀入了府宅。
“都护府正在修缮,这些时日,都要大元帅委居于此了。”
程则楼直接腾出了府里正房,显然是早就备好了一切。
到晚间,更是办了一场隆重的洗尘宴,请来了当地所有官员,将祁聿怀欲微服私访的计划搅得稀烂。
“大元帅可知,西甘有三宝。这其中一宝,就是这里的风土舞,可谓世间一绝,甩京城那些歌姬舞女百十里。”
程则楼说着,拊了拊掌。
紧着,一身异域着装的舞女踩着清泠的铃铛音步进了房内。
彩帷招展,舞女火红的裙纱轻薄,白皙修长的大腿更是直接裸露在沁凉的空气里。
上身只有抹胸裹着,配饰繁复华丽,却没有挡住任何。
红纱半遮面。
对上祁聿怀那双森冷的眸时,若眠心里一颤。
他怎会在这里?
鼓点响起,若眠下意识舞动起曼妙的身姿,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不敢再望向主位。
祁聿怀攥得掌心都快流出了血,牙关咬得又紧又硬。
一舞毕,若眠抬脚就要退下,被程则楼叫住,“大元帅觉得她如何?”
祁聿怀淡淡扫了若眠一眼,“一般。”
闻言,程则楼有些嫌弃地挥退了若眠,还在嘀咕:“她平素可不这样,怕是被大元帅镇住了,胆子就只有鸟那么大。”
说着,又拊掌唤下一个舞女。
临到宴会结束,程则楼奴颜媚骨地想往祁聿怀屋里塞个舞女。
祁聿怀深深呼出一口浊气,“那个一般的。”
程则楼连连称是,吩咐了下去。
混进程府也有四五日了,程则楼一直很谨慎。
今日终于肯让若眠进屋去伺候,她往衣袖下的绑带中间塞了刀片,由婢女检查过身子后,径直入了正房。
屋内不见人影,隐隐可听见里间有水声传出。
若眠等得很耐心。
等猎物死,就是得很有耐心。
不一会儿,一道颀长的影子步出水池,在屏风后不紧不慢地穿起了玄色的长袍。
若眠开始觉得不对劲,程则楼一个武将,洗澡做派如此矜贵吗?
慢条斯理的。
待那指骨修长的手主人轻撩云纱走出来时,若眠彻底傻眼。
“怎么是你?”
“怎么?很失望?”祁聿怀抱着手臂倚着隔间的木墙,又痞又高贵。
打量若眠的眼神满是失望。
她在这里果然还是很难生存。
若眠暗暗骂了声,程则楼真不是一般狡猾。
“怎么会失望,见到的是大元帅的话,就合理多了。
“毕竟程将军素来洁身自好,是我奢望了。
“不像某些人。”
说罢,扭头拉开房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祁聿怀气得用手肘砸墙,追上去直接将若眠扛回了屋内。
“什么叫他洁身自好而你奢望,什么叫不像某些人!”
祁聿怀眼眶红得妖冶,一只手抓着若眠两只腕子禁锢在她后腰,另一只手大力掐着若眠的脸颊。
“陶若眠。我儿子的亲娘。你最好能给我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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