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显示,来电是许君宁的。
李林熙按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在山坡上,耳朵挨上去,没有说话。
他听到许君宁的声音,意外的冷静:“我知道你去蹲守了,相公,你不用说话,如果平安,就学鸟叫。”
他的部队有个规定,要求每个战士必须有一项拟声的绝活,便于在隐蔽的情况下沟通。李林熙有二项拿手好戏,猫叫,和鹧鸪鸟叫,惟妙惟肖。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猫啊。于是他无声无息地调适了一下嗓子,“咕咕,咕咕”,山谷里,鹧鸪鸟的叫声响起,似乎在呼唤它的同伴。
刘小勇正猫着腰、谨细慎微地朝着前方李汉闵设伏的位置探过来,每一步都如临深渊。
“哈哈!有鸟叫,平安无事。老子还以为这是华容道呢。”他得意地说,身子也轻松地直起来,大大咧咧地往前走。
忽然,转弯处,有一道劲风袭来,“不好”他叫了一声,出于条件反射,他一拧身,躲过了李汉闵的降魔杖。
只见他没有向前扑,也没有往后仰,而是身形如豹,向左侧的堰塞湖里一个猛子扎下去。
李汉闵见他有了防备,自己一击不中,没有犹豫,举起枪,朝天鸣了一枪,而后迅速向水里刘小勇下水的地方,“铛铛”,接连开了二枪。
子弹“簌簌”地钻入水里,射出一线透明的水泡,水里一片宁静,并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冒出血红的水光,然后浮出死墨鱼一样的尸首。TMD,刘小勇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条游鱼,消失在水里,不见了踪影。
许君宁听到“铛铛”的枪声,说了一句“要小心,隐蔽起来”就挂断了电话。李林熙快速打了几个字,“鸣枪。罪犯在水塘里”,给王青发过去,又转发给了许君宁。他看见李志勇在枪声响过之后,迅速站立起来,像一尊不死战神。他用右手按住腹部,手上满是殷红的血迹。
李汉闵双手握枪,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慢慢向李林熙的方向运动。
李林熙扬了扬手,阻止了他。
水塘里,涟漪渐收,如结冰了一般,销声匿迹。
刘春生今年53岁,脸上油油的,一个大背头,也是油油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三个大局长坐在他的对面,想通过问询、问出他儿子的死穴在哪里。何江厅长去找何芳,要她打印文件。
刘春生说,他除了刘小勇外,还有一个女儿,嫁在本村。据传闻,她老公在地下六合彩坐庄。
他说,儿子刘小勇小学毕业后,因为喜好武术,不想读书,自己就尊重他的意愿,将他送去了武术院习武,后来又去到了河南嵩山少林寺,一共学了几年,功夫扎实,几个人近不了身。他说,自己对宝贝儿子抱了很大的希望,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对他的任何要求,都是有求必应,从来不会让他受委屈。
刘春生说,因为他自己年轻时一直有个当兵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所以,在儿子结束了几年的习武生涯以后,在他的安排下,刘小勇参军入伍,在部队服役。
在他看来,这宝贝儿子性格内向,懂事听话,从来没有惹过乱子。但是,学武期间,性格发生了改变,自己想通过发挥特长闯出一条路子的愿望,彻底落了空。当兵结束后,他的性格愈加内向,经常无法入睡。白天邀朋喝友,晚上还学会了溜冰,吸麻古。花钱花得如流水,却从来不想办法赚钱,这让他和老婆头疼不已。对于儿子走上犯罪之路,刘春生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他认为自己为儿子倾注了全部心血,已经尽力,但另一方面,他又自责,自己没教育好儿子。
他说:“成年后,他就很少说话,说的话也没有一句真话,交不上女朋友,没有事业心,却只想发大财,只知道伸手找家里要钱。”父子俩多次吵架,但每次都是自己心软。这一次,刘小勇带了钱出去玩,没有和家里联系,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等知道以后,却闹出了这样的大事。
“我自认为已经尽力,但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结果。”说话间,刘小勇开始了抽泣,“但不管他怎么做孽,作为父亲,我都是有罪过的。对案中的死伤者,存在深深的愧疚,愿意向他们道歉……虽然儿子犯下了滔天罪行,但作为父亲,我仍会尽到自己最后的努力,为他聘请最好的律师。我会尽自己的能力救他,但能不能做到,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儿子最终无法活命,我会选择永远离开家乡,而且也不会再去看儿子最后一眼……我怕自己精神上会受不了。”刘春生哭着说。
谢大庆哪有心思听他唠叨,一拍桌子,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时,王青拿着手机,递过来,急切地说:“谢局,李林熙来了消息!”
李林熙收到了信息:“扬长避短,突然袭击。自我保障,因地制宜。”是许君宁发过来的。
强者总能在诸多不确定性之上做到“反脆弱”,他们成功的背后,有睿智、善谋和果断积极的行动。
他想起曾为教官的许君宁经常说的这句话。
“扬长避短,突然袭击。自我保障,因地制宜。”他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注视着水面的动静。他看到,李志勇脱下了上衣,把腹部紧紧扎起来,光着膀子,双手持棒,跟李汉闵汇集到了一起。
突然,山谷里枪声大作,几百个枪口同时喷出火舌,把整个山林,炒得沸腾起来,脚步声、树木的晃荡声、夹杂着警犬的吠叫,各种声音不绝于耳,以疾风之势,朝着山谷的方向漫过来。
那边通道的方向,路基的对面,也有尖利的警车声,形成一股洪流,由远及近,包抄过来。
李林熙迅速改变了身处的位置,跃起身形,跳到了二米多高的巷道口之上,就地捡了几块趁手的巴掌大的山石,像手雷一样码在面前。然后,他抄起棍棒,隐蔽好身形,居高临下,蓄势以待。
“哗”地一声,只见刘小勇弹出水面,抓住岸上的松树,迅捷地蛇形而上。
“铛铛铛”,李汉闵连开了三枪,都被刘小勇狡猾地躲过了,子弹带着哨音,射进了泥土。而刘小勇没有片刻延缓,直向李林熙的身边奔袭。
李汉闵投鼠忌器,当心误伤了战友,只得收起手枪,抄起棍棒,跟李志勇远远地合围过来。
李林熙听见了恶魔如牛的喘息,看见他起身一跃,二脚灵活地踏着巷道口的护坡石片,伸手一攀,搭住隔离网,就要翻过去。他孤注一掷,不顾一切,无奈距离太远,动作幅度又大,裤腿被隔离网上斜伸出来的钢丝穿破,绊住了他的身形。说时迟那时快,李林熙把右手的石块挥出去,石块准确无误地击中刘小勇的后脑,李林熙又腾出身体,挥手将降魔杖横扫过去,这凌厉干脆的一击,结实地着落在对方的腰部,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估计肋骨断掉了好几根。
刘小勇连受突如其来的重击,身体不由自主地落下来。他没有束手就擒,而是摸出匕首,脱手向李林熙用力挥出,做拼死的一搏。
李林熙警觉地看在眼里,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匕首朝自己飞过来,他下意识地一个偏躲,由于距离太近,匕首还是划破了他的上臂,最终失了劲道,“哐当”地跌在巷道里。
刘小勇挥出了保命的匕首,但觉腰部剧烈吃痛,稳不住身形,脚下一滑,滑落到狭窄的巷道中,之前李林熙设伏的那个位置。
李林熙如影随形,手里的棍棒毫不容情,没有拖泥带水,顿时把他的后脑开了瓢儿。
“啊!”一声惨叫。刘小勇用最后的意识瞪着这个势如猛虎的陌生面孔,不甘心地闭上眼睛,昏过去了。
正如三人组所预想的一样,这个逼仄的巷道,成了刘小勇生命中的华容道。只是,他不是一代枭雄曹操,而这个一身正气的年轻人,也不是昔日放曹的红脸关公。
李林熙见一招得手,放松身形,跌坐在护坡上。李汉闵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赶上来,把刘小勇反翦双手,麻利地拷上。
鸣枪告捷。
终于,他们嘘了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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