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双胞胎姐妹,从小在余庆乡下长大。她们的父母都是教书匠,爸爸在余庆中学,妈妈在余庆小学。
都说老师的子女大多会读书,这话是有根有据的。她们的天资聪颖,又有很好的学习方法,加上家里有非常不错的学习氛围,所以学习成绩一直都是数一数二。她们俩在班里,班子、学习委员轮流着做,直到考取不同的大学。在大学,在各自的岗位上,一直很优秀,优秀到现在。算得上是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了。真正的金凤凰。
小婵虽然是老大,却更喜欢撒娇,“爸爸妈妈,你们收拾一下,我们接你们去市里,吃西餐,唱歌,晚上也不回来了,好不……今年想改革一下,去市里过母难日,好吗?”
传说,撒娇的女孩子更讨人喜欢。
“去什么市里,凑那个热闹干嘛!你不知道我们喜欢安静?”陈母嗔怪着说:“我跟你爸已经商量好了,在你们结婚之前,所有的节日都在家里过。想接我们出去呀,你们赶快结婚吧!”
言语之间,透露出老人家的宁静与隐忧。
小婵面对着李林熙,两手一摊。她很无奈,显然,她无法改变他们的决定。
陈母从屋里找出一个竹编的菜篮子,挎在臂弯,毋庸置疑地对小婵说:“大妮,你跟我去菜园摘菜回来。小妮,你在家里陪客人。”
“嗯!”小婵刻意讨母亲的欢喜,乖巧地挽着母亲出去了,显得亲热无比。毕竟,今天的日子,非同寻常。
陈爸一推老花眼镜,进里屋看书看报纸去了。
陈小娟则领着李林熙上下楼参观。
“我爸呀,虽然话不多,却是家里绝对的权力中心,顶梁柱。告诉你,他有一个怪癖,爱干净,特别爱干净。”陈小娟走在头里,回头笑微微地说。“哦!特别到什么程度呢?”李林熙好奇地问。
陈小娟笑着回答:“他呀,应该算洁癖,还不是一般的洁癖。跟你说哦,你给他敬烟的时候,不能用手掏出来,要从底步弹出来,让他自己拿噢。”她穿着旗袍,是一道不一样的风景。原来,她不单单容貌似可以,身段亦可人。
李林熙跟在她身后,脑海里难免有不羁之驹在撒蹄驰骋。
“为什么?你知道,我是不大抽烟的。”李林熙好奇地问。
潜意识里,陈小娟觉得自己的腰臀部有些发烫的感觉,于是,缓了一步,跟他并肩而行。她不知道,是被某人无意识的聚焦给烫的。
这是一幢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外表毫不起眼,跟其它的江南民居没有区别。屋内,却大有乾坤,异常整洁,纤尘不染,看不到一丁点灰尘,也看不到一点多余的东西。室内的陈设,简约而随意,却是经过精心布置的,与奢靡和欲望毫不牵涉,奢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嘛。
往来无白丁,诗书自满屋。
“如果是用手拿出来的,不管是什么烟,他都不会接。我爸说,过滤嘴被手拿过,有细菌。”陈小娟一边带他参观自己的闺房,一边笑嘻嘻地说着她爸,“我们就纳闷啦!尼古丁的毒害,比起手上的细菌,厉害多了,干嘛还要抽烟呢?嘻嘻。老人家,几十年下来,总有一些东西不可理喻,是不……随他去吧,安心就好。”
“有意思的老头。”李林熙笑笑,表示记着了。
陈小娟介绍着楼上的布局,又说:“我们俩姐妹的房间,除了亲戚,你是第一个进来的外人……知道意思吗?”
“嗯!”他虽然只说了一个字,已经暴露内心的负荷,沉甸甸的。
回到一楼,李林熙发现,屋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吊扇,几个风扇,转页上看不到任何污渍。惬意的所在。
心静自然凉。
李林熙提议,“我们去外面,买一个蛋糕回来吧?让老人乐一下。顺便给老人家拿两条烟……他喜欢什么牌子?”
“芙蓉王。只抽黄芙。”陈小娟没有反对。
镇上不远。李林熙开着车,一会儿就到了。
还真有一家蛋糕店。规模不大,但是看上去很干净。店名叫“村姑倩儿”,这颇有几分姿色的小老板娘就是倩儿了?饶是女人,她还是用力地看了陈小娟两眼。
“你确定要这种大规格的水果蛋糕?没有现货,现做肯定来不及,要不,你看……”显然,她是认识陈小娟的。乡村界限很小,这闻名遐迩的大美女、大才女谁不认识啊!
不过,这郎才女貌的一对,让她心生妒意,酸溜溜的。敢情,这水果蛋糕是柠檬做的?
“你有办法的。”李林熙跟她对视一眼。
“……办法也不是没有……这儿有一个现成的,是别人定了的,明天取货……你们先拿去吧。都是熟人,加急五十元,我不收啦!”敢情,某人这眼神,让人心里发稣?
“别呀,我给你加一百元,帮我写上字。”李林熙说。
那倩儿一听,笑眯眯的,问:“写上什么?”
他在旁边拿过纸笔,飞快地写下“婵娟唱竹枝,花好月亦圆。”还在旁边画了一个彩云追月的图案。
小老板娘接过,看到龙飞凤舞的笔迹,摁在胸口,喜滋滋地走进里间,如获珍宝似的。
陈小娟站在旁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滑出二个字:“你呀……”
很快,精致的蛋糕盒就奉上了。蛋糕店生意不大好,兼卖烟酒饮料。李林熙又在她这儿买了两条烟,一箱牛奶,几瓶饮料。
小老板娘说:“一共收八百吧!”李林熙付了,说声谢谢。
快到车边,他才反应过来,不但自己加的那一百块钱没有收,还打了折。他欲回身去,被陈小娟一拉,走了。
你这处处留情的毛病,得改。
车上,陈小娟试探着问:“有个传闻,你真的高升啦?”
“是的。”他专心开车。陈小娟望着他,欲言又止,更加心事重重了。
她想说什么呢?
回到家里,陈小婵正跟爸爸妈妈在择菜,一打开很有内涵的蛋糕,欢喜有加,“你买的?”
李林熙嗯了一句,谁知道,她冷不丁在他的脸颊上啵了一下。当着大家的面。
可怜李林熙被闹了个大红脸。
陈爸踱过来,扶着眼镜看了看:“这是唐朝方干的赠赵崇侍御诗:却教鹦鹉呼桃叶,便遣婵娟唱竹枝。这首诗很生僻,流传不是很广,你知道?!”他点了点头。
陈小婵一听,拉住李林熙的手,出屋去了菜园子里,两人在池塘边的竹凳子上坐下。
“谢谢你呀!”小婵抚着竹凳上的竹节,含情脉脉地说:“真有心……”
“谢什么,真要谢的话,你就不会拉我来啦!”李林熙看着小婵,眼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熠熠生辉。
“也要谢谢的……我给你讲个故事哈。”陈小婵自然地揽住他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还有一股喜欢的香水味。李林熙的小心儿,突突突地狂跳。
记得是六七岁的时候。哪个小女孩儿心里没有住着一番粉粉嫩嫩的风与月啊。
那是一个下午,下了点小雨,妈妈来接我的时候,还给我带了我最喜欢的有小公主图案的小伞。
我看见伞,兴高采烈的,在幼儿园就迫不及待撑开跟小朋友们炫耀。
然而雨下得并不大,沾衣欲湿而已。走在路上,我突然开始哭,说:“你为什么不能让雨下得大一点,我根本就没有用到我的伞。”
妈妈一听,努力平静了一下,然后很温柔地说:“宝贝,妈妈其实并没有义务帮你拿伞的,妈妈看到下雨了,怕你淋湿,而且知道你喜欢你的小公主伞,所以出门的时候不怕麻烦地带来了,心里幻想着我的宝贝看到伞开心的样子……可是,现实是你并不开心,雨下的大小不是我能控制的,知道吗,你不但不感谢我反而怪我,这样妈妈好难过,以后会想再也不要给你带伞了。”
我奇怪地看着妈妈的表情,木木的,还是有点生气委屈的样子。
妈妈接着说:“你记不记得,你有一次在幼儿园做了一个花瓶给妈妈,妈妈有多开心,谢了你半天。你看到妈妈开心是不是自己也很开心?”
我想了一下,说:“嗯。”
“那如果妈妈看到你的花瓶,嫌弃它太小、不好看,然后哭着把它扔了,你会不会觉得很难过。”
我说:“嗯。”
沉默了十秒钟,我悄悄地说:“谢谢妈妈,妈妈给我带伞辛苦了。”
到家的时候,我绘声绘色地在爸爸面前夸了我一顿:“今天下雨了,我给大妮拿了伞,虽然雨下得很小,她没有用到伞有点难过,但是她好乖,跟妈妈说谢谢,还说妈妈帮她带伞辛苦了。小妮也很乖。”
爸爸听了,也夸了我们一顿。我有点害羞,又有点得意,若有所悟,一直紧紧地抱着我的伞。
“我们都经常看到身边有很多没有感恩之心的人,仿佛别人为他做什么都是应当,出了问题往往都是怪父母怪朋友怪社会,就是不怪自己。也许就是因为成长的时候,摔倒了家长会打地板怪桌子,闹情绪就一味地哄着,跟孩子没有界限感,一味地一边没底线地付出一边强加给孩子负债感。这样的孩子成长成总是满心不满和怨恨的人,自然也不会很幸福吧……我就是这样有感恩之心的家庭教育中长大的。”陈小婵的话,娓娓动听。
“唔。”李林熙亦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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