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毕竟还是猜测,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不想让茉娘满怀希望跟她一起去慈航观,最后又失望而归。
为求稳妥,袁老夫人决定厚着脸皮,再去一次严府,让严夫人亲口证实。
严夫人得知袁老夫人来访,有些惊讶。
袁御史毕竟是陛下弃臣,大家都不好过多与其来往。
袁家也挺自觉,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没有主动接触其他官宦家眷的意思。
除了上次打听神医的事,严老夫人来过一次,两家就再无往来。
怎么如今又来了。
严夫人没想到,袁老夫人不仅来了,还让她十分尴尬。
也没寒暄几句,便直入主题道:
“严夫人,老身听闻,令郎的脸,其实是那慈航观观主给治好的,可有此事?”
两人本来正坐在一起喝茶。
严夫人听到这话,茶杯都险些没端稳。
见她反应这么大,袁老夫人心中微讶。
看来不用问了,绝对是真的。
好一会儿,严夫人才平复了心神,问:
“老夫人这话,是从何处听闻的?”
莫不是府上哪个奴才口风不紧,走漏了风声?
袁老夫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严夫人叹了口气。
真是千防万防,没防到当时有个猎户在旁边目睹了一切。
现在可怎么办,袁老夫人找上门来,肯定是要让她做介绍人。
可她家付出了不小代价,才在观主面前攒下来的人情,她真不想用到袁御史身上。
这也不能怪她现实。
袁御史虽说曾经是首辅,如今到底是失势了。
后代之中,也只有个庶子,在官场上没多大出息。
袁御史本人,虽说有才干,可到底是年近古稀了,还有几年好活。
别说能不能被陛下重新起用,就算能,也没几年风光。更何况,袁御史根本不愿意向陛下低头。
袁家可以说是真的完全没落了。
“老夫人也别怪妾身上次没跟您说实话,实在是这慈航观有规矩,这种事不可对外轻传。”
袁老夫人很诧异:
“这观主有如此厉害的医术,竟是不想扬名?”
严夫人见她还把观主当成普通大夫,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她说明白观主的本事。
不然,若袁老夫人仗着官家夫人的架子找上门去,强逼着观主出手,一问,这里头竟还有她严家的事儿。
那她们家不得立刻就步了秦家上次的后尘。
她家可没秦家那么多钱去赎罪。
“老夫人,这可不是什么医术。观主乃是受慈航真人点化的神使,是身负神力的!”
袁老夫人不由自主皱眉。
这话怎么听着神神叨叨的,活像是江湖骗子一般。
可严夫人也不是什么愚夫愚妇啊。
而且她脸上的敬畏之色,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但下一刻,她就不这么想了。
“老夫人可知,我儿脸上的疤,观主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去掉了。全程只用了两根手指放在我儿脸上,别的什么也没做,那疤痕就自己掉下来了!”
袁老夫人瞠目结舌,这世间竟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
事到如今,严夫人没必要在这种细节上骗她。
也就是说,那观主确实非常人。
她心中不由激动起来:
“那我家茉娘脸上的胎记是不是也能治好?”
严夫人点头:
“慧云道长曾说,观主是百病百伤,无不可顷刻而治。”
如此神力,堪称可逆天改命。
袁老夫人终于理解,为什么慈航观规定不可轻易外传了。
然后她就意识到,要让那观主出手,肯定不容易。
“那……严夫人当初,是如何请那观主出手的?”
这事儿也不算秘密,严夫人没有瞒她:
“慈航观规定,若要让观主出手,必须有虔诚信众进行引荐。我们当时是找了另一个虔诚信众引荐。”
她没说是秦家,上次她家已经坑了秦家一次了,怎好再卖人家第二次。
又找补道:
“不过,这也看此人在观主跟前的地位,引荐是一回事,观主给不给引荐人面子又是另一回事。”
不出严夫人预料,袁老夫人果然恳求道:
“严夫人,我家茉娘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那孩子实在是可怜,能否请您代为引荐一番?”
严家能在上次的案子里,偏帮慈航观到那种地步,肯定是虔诚信众。
到底是曾经的首辅夫人,严夫人也不好明着拒绝。
“既然老夫人相求,妾身便只好勉力一试了。”
“不过,观主肯不肯给这个面子,妾身也不敢保证。”
袁老夫人很通情达理:
“那是自然!”
两人约好,明日便一起去慈航观,等确定观主同意出手,下次再带茉娘去。
袁老夫人却不知,她前脚刚一离开,严夫人后脚就派人去了慈航观传话:
明天她带御史家的袁老夫人来,观主可千万别同意她的引荐啊!
贬低一下自家没什么,关键是不能随便用掉来之不易的情面!
*
慧云收到严家的传话,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
想起观主最近说的第四位香客就快来了,她顿时明白了。
袁御史家,只怕就是他们精心谋划的第四位香客。
想到靖南侯府这个强敌,她大概明白观主想做什么了。
想到自己在京城时听闻的那位袁首辅的性情,她觉得,观主的谋划这次只怕没那么好实现。
略一思索,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观主。
她传达了严夫人的嘱托,又道:
“观主是不是想让袁御史在御前弹劾靖南侯?”
陈青竹没有否认。
张氏既然都将把柄送上门了,单是让靖南侯府损失些钱财名声怎么够。
她已经计划好后路,准备让靖南侯被削爵。
那才是真正能让裴骁痛彻心扉的损失!
“观主有所不知,袁御史已经不问政事多年,想让他违背自己的心意再去蹚朝廷的浑水,只怕很难。”
“无欲则刚。这位曾经的袁首辅,是个连天子都无法使他屈服的硬骨头。其他人只怕更别想能轻易使唤他。”
这个其他人,就是指的观主你。
陈青竹却红唇轻扬,语气笃定:
“放心吧,进了我网里的鱼,一般是跑不掉的。”
人,几乎不可能真正无欲无求。即使他没有,他身边的人也有。
只要他身边的人愿望足够强烈,便必然会想尽办法让他为她所驱使。
如今,袁御史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对凡人来说,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年纪。
行为想法自然都和意气风发的中青年时期都会有所不同。
皇帝也未必有这几十年的枕边人对他影响大。
前世,她作为游魂飘荡的时候,可是亲眼看到的,几个月后,袁老夫人因病去世,这位袁御史直接哀毁而亡。
她已经安排好,堵住袁老夫人的一切后路,让她看到极大希望,却又无法触及,只能用最大的诚意来求她。
当然,如果失算打脸……
那也是有可能的。
但她还有备用选项。
要论渴求强烈,又有谁对她的断续之法的渴望,能比那些断了根的太监更强烈呢?
司礼监内守备,同样是个可以告裴骁黑状的好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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