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预警!”
“倭寇预警!”
慈航观山脚下的阳丰镇,两名衙役骑着马,一边敲锣打鼓地大声吆喝着,一边往城镇中心的告示处疾驰而去。
正在卖包子的小贩吴三金心中顿时心中一紧,没什么比倭寇更可怕的了。
这些年来,倭寇预警时有发生,几乎每一次都有惊无险。
可对他来说,每一次都必须要第一时间知道确切的消息才能心安。
丢下摊子,他便跟着捕快们的马匹就跑向了镇中心的告示处。
和吴三金一样的百姓还有很多。
告示处很快就聚集了上百名镇上的百姓。
“倭寇来了吗?怎么回事?”
人群闹哄哄地发出疑问。
有那识字的,大声向众人宣读了告示上的内容。
五日前,镇江府有不少村镇遭遇倭寇袭击,所以按照国朝的防倭方略,官府须向方圆两百里范围内的城镇村庄都发出防倭预警。
得知内容,两个外地来的年轻人顿时意兴阑珊:
“就这啊,我还以为倭寇要打到阳丰镇来了呢!”
“怎么可能,那些倭寇又不傻这里可是陪都脚下,区区倭寇岂敢来犯!”
话音刚落,身上便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哪里来的无知后生在这里胡言乱语!”
“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给老子闭嘴!”
周围人纷纷投来不善的目光。
有人愤怒地道:
“你们两个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以为陪都脚下就安全吗?十十多年前,有一伙倭寇都打到安庆门底下来了!”
“我家两个妹妹都是当时被抓走的,如今生死不知……”
“当时镇上死了好多人,倭寇退走后几乎家家都在办白事……”
“我堂弟他媳妇当时八个月身孕,却被那些天杀的拿来剖肚取乐,我堂弟要跟他们拼命,直接被砍了手脚做成人彘……”
吴三金也很生气。
这些外地人,根本不知道倭寇曾经给这个小镇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吴三金已经由一个十岁的半大孩童长成了两个孩子的爹,噩梦之中却依旧时常梦到当年的情形。
那群恶魔突然出现在镇上,一来就堵住了镇上的几个出入口,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大肆屠杀,然后挨家挨户地搜刮财物。
对几个大户家搜刮所得不满意,还当场严刑逼供,切手指,割耳朵,挖眼睛,当时那些人的惨叫声,他至今想起来都汗毛直竖。
晚上,这群畜生还在镇里大肆奸淫,以残忍的方式杀人取乐,第二天离去时,还掳走了不少正当妙龄的姑娘和少妇。
那一天晚上,整个镇上到处都弥漫着鲜血的气息,第二天,家家挂白户户痛哭。
他亲眼看着父亲因为眼神不逊,被倭寇绑在镇中心的木桩上,割肉取乐,活生生被割了几百刀,惨叫了半个晚上才咽气。
当时的恐惧和绝望,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恨倭寇,更怕倭寇。
因为身为普通百姓,他们没有任何对抗倭寇的手段。
倭寇神出鬼没,战力凶悍,身为普通百姓的他们并不被允许持有武器,手无寸铁,遇到这些身经百战的悍匪一触即溃。
就犹如羊群遇上了狼群,毫无还手之力。
就连官兵们,也对倭寇束手无策。
要么是根本找不到倭寇,只能在某地遭到洗劫后才赶到现场,就算侥幸抓了个正着,也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才能留下一些人头。
关键时刻,普通百姓连进城避难都不可能。
一方面是倭寇预警后,南都城会戒严,没有城里的大户作保,根本入不了城。
另一方面,他们也怕倒霉地在入城的路上就碰到倭寇,直接被抢光所有值钱的财物。
看到墙上红色的预警大字,吴三金与其余人一样,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却无能为力,只能下意识求神拜佛:
“各路神佛保佑,千万别让倭寇再来我们阳丰镇了!”
“对啊,镇江府四通八达,让他们往其他地方去吧,别打南都城的主意!”
“佛祖菩萨保佑!三清祖师保佑!”
正在此时,人群中发出一阵嚣张的狂笑。
众人被惊得顿时后退几步,立刻就把中间那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暴露了出来。
几人同时抽出背后背着的行囊,包袱皮一扯,一柄柄沾满血迹的大刀迅速出鞘,几人狞笑着大声道:
“父老乡亲们!求神不如求己啊!只要乖乖交出值钱的东西和女人,我们向家帮不会胡乱杀人的!”
“你……你们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竟敢公然持刀!”
有胆子大的结结巴巴地喝问道。
国朝律法,普通百姓是不能持有刀剑长矛这等杀伤性武器的。
“什么人?你们刚刚不还心心念念,这怎么还装起糊涂来了?”
仿佛猫戏老鼠一般戏耍,也是故意恐吓。
为首的大汉手往头顶一撕,露出了标志性的倭国武士头。
吴三金顿时心神巨震,目露恐惧。
是倭寇!
人群里也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啊!是倭寇!快去禀告林捕快!”
正在此时,疾驰的马蹄声和尖叫声在身后响起。
吴三金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一群手持大刀的倭寇,骑着快马呼啸而来,路上的百姓纷纷惊恐避让。
为首那个身形壮硕,皮肤黝黑的高大武士阴毒地笑着:
“刚刚听说有人要报官?官差来了,报吧!”
话落,便有人将两具血肉模糊的身体扔到了众人跟前。
吴三金这才发现,刚才跑在最后的两名倭寇的马上,还拖着两个人,浑身血肉模糊,早已经没了气息。
看服饰,正是镇上的捕快。
谁也不知道,这一伙倭寇是什么时候混入镇里的,就仿佛从天而降一般。
倭寇预警才发布,倭寇紧跟着就到了镇上。
官府面对倭寇,永远都这么无用。
“啊——”
“倭寇来了——”
“快逃啊!”
众人尖叫着四散逃跑,却很快被那些倭寇骑着马如同牧犬驱赶羊群般又赶了回来!
好几个人被砍伤,踩踏而死,人群中到处都是恐惧的尖叫声与惨叫声。
吴三金努力将自己埋藏在人群中避免被砍伤砍死,倭寇让他们蹲在镇中心的空地上,他也驯服地照做。
没多久,更多的人被持着大刀的倭寇驱赶到了镇中心的空地上。
吴三金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和妻子,担心他们受到伤害,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安静!现在一家人一起站好!”
吴三金赶紧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身边跑去。
“爹!爹!好可怕!”
小女儿一见他就抱着他大哭起来,儿子和妻子也吓得面无人色,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吴三金赶紧捂住女儿的嘴巴:
“不要哭!他们最讨厌小孩哭,会杀人的!”
一家人如同鹌鹑般地瑟缩在一起。
那皮肤黝黑的壮汉倭寇站在最前方宣布:
“好了,现在每一家派一个人回去取来所有财物!我向老二是最讲道义的人,只要你们乖乖交出所有财物,我保证不杀你们家任何人!”
说着,又阴狠地威胁道:
“不过,事先可说好了,谁敢有任何藏匿,爷爷叫他后悔做人!”
看着团团围住他们的一百多个凶狠的倭寇,以及他们手上血迹斑斑的大刀,吴三金恐惧极了。
哪怕攒下那些钱财很不容易,他也不敢有任何小心思,迅速回家拿了所有钱财交给倭寇。
他害怕妻儿出意外,跑得特别快,竟是第一个来的。
那倭寇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很不错,带着你家里人去那边待着吧!”
吴三金如蒙大赦。
如同吴三金这样的人很多,向老二看着迅速堆积的铜钱,碎银,畅快地笑出声:
“哈哈哈哈!谁说别人犁过的田不好了,看看,只要把握好时机,不仅能榨出很多油水,还榨得分外顺利!”
这阳丰镇当年被另一伙人洗劫过,十多年过去,已经恢复了元气。
作为十多年后第一个劫掠阳丰镇的人,他这次不仅抢到了很多钱财,还抢得格外省力。
南都富庶,连周围村镇的百姓也比其他地方更有钱,女人们也更鲜嫩。
冒险来一趟,果然值得。
想起李千户的信里说起这阳丰镇的后山上,还有另一头大肥羊,向老二的目光落在了人群里第一个来交钱的那个矮个子男人身上。
“你,过来!”
吴三金不敢反抗,赶紧从妻儿身边走出来,低着头跪在向老二面前。
“据说你们这后山上有个慈航观,知道在哪吗?”
慈航观……虽说是个新开的道观,却听镇上的人说十分灵验,许多达官贵人都去烧香,六月十五的时候吴三金还特意带全家人一起去烧了香求平安。
“知……知道。”
他生怕触怒这些贼寇,完全不敢隐瞒。
“好,那就由你带路!”
向老二当下就点了六十个手下,对留下的七十余人道:
“兄弟们,好好看着这些人,咱们再去捉一头肥羊,晚上回来一同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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