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虚弱地靠在唐绾怀里,眼见着是要喘不过气,村长又是吩咐人喊大夫又是让倒水,拍着给秦斯顺气。
唐绾心里疼得厉害,握着秦斯的手皱紧眉头,忍不住就瞪了吴桂香一眼,“喊了这几遍,岳母连碗水都不肯倒来吗?是要眼睁睁看着相公死吗!”
吴桂香眉头一竖,刚才被秦斯指着鼻子骂的火气还没消就又长起来,“他是我肚皮里爬出来的,就是死了别人也管不着,死了又如何!”
这话说得刻薄恶毒,村长冷喝一声,“老秦家的胡咧咧什么呢?!还不快去倒水去!”
吴桂香反正豁出去了,死了,死了正好!
二房的想进去倒水,看她婆婆这样,也就没动了。
反正小叔子已经是唐家的赘婿了,这都成亲几天想来就是真死了也不会要回彩礼。
想想已经吃下肚的糖肉,还有被吴桂香攥在手里的银子,孙氏安心地站着不动。
至于大房的两口子,压根没从屋里出来,正看着唐绾拿回来的回门礼。
秦斯挣扎着喘了几口气,倚在唐绾怀里看向村长,“村长如今也看见了,这是我亲娘,我亲哥亲嫂,我还有什么盼头,要不是,要不是唐家宽厚,自我嫁过去当赘婿每日汤药不断地照顾,我哪里还有命活到回门。”
“今天村长和几位族老都在,乡里乡亲的也都看着,既然我亲娘让我滚,那不如,就分家吧。”
“左右我都已经是唐家人了,分家也不碍着什么。”
吴桂香变了变脸色,冲上来指着秦斯就骂,“好啊在这等着我呢?想趁着分家把彩礼拿回去?你做梦!呸!当初家里供你念书花了多少银子,往里赔了多少,现在想分家拿钱,门儿都没有!”
村长也不是多赞成分家,但看着秦斯这惨样,想想秦家里的烂糟事,怕他今天不答应秦斯当时就得被气死在这。
“你放心,那彩礼,我分文不要,你说供我念书花银子,好,分家我只要我的十亩地,别的一概不要,今日村长在这,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秦斯脸色又白了几分,呼吸艰难地说着,整个人看着下一秒就不行了。
几位族老一合计,又问秦斯,“那房子地契你也不要了?”
秦斯摇摇头,“我只要我的十亩田。”
一听要分家,大房两口子赶紧出来了,生怕真把家里银钱分出去,“娘不过是气急了骂你两句,怎么就要分家呢。”
大房两口子无所谓秦斯好不好,是看中了唐家的钱粮,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那以后逢年过节的不得回家看看?
就算是病死了,那到底是亲家,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别说多了,回来一次鸡蛋肉糖肯定是少不了的,家里虽说不是吃穿不起,但娘手里把攥着钱,他们想多吃一口都说是饿死鬼烂肚肠,走动送的东西正好打牙祭。
秦斯看也不看他们,只是求着村长,“还请村长可怜可怜我,帮我分了吧。”
“不然我再回家几次,定然是要被磋磨死他们才甘心。”
这话又惹着吴桂香跳脚怒骂,村长被她骂得心里烦躁,大喝一声,“够了!拿纸笔田契来,分家!”
秦斯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只不住道谢。
以为他不要彩礼钱就没事了吗,想得美吧。
大渝朝按人头赐地,生儿子给五亩旱田五亩稻田,生女儿就五亩旱田,就算吴桂香再不乐意,分家首先得把这地给分出去,这是律法,她就是想不答应都不行。
大房两口子心里着急,不住地劝,“娘,这可不能分啊,这分了家,老三就彻底成了唐家人了。”
吴桂香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生吃了秦斯的心都有还管他是谁家的人,只让村长写清楚,“你可说好了,只要十亩地!别的一概不要!”
“还,还有……”秦斯故意说话大喘气没说完,吴桂香只当他还要银子,直接破口大骂。
“我就说哪能这么好心什么都不要!读了几本书藏的一肚子坏水儿先逼着我同意分家然后再……”
秦斯拔高几分声音,让周围人听见,“还有我的几件衣裳,我的书箱,这两样,村长你愿意往上写就写,让别人看看,这分家,分得有多清楚!”
村长一看秦斯身上穿的还是成亲的那件衣裳,当着唐绾的面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毕竟这是他们大北汪的人,还是个读书人,弄成这破落样,丢的是一个村的脸面。
大北汪小北汪虽说连在一起,但两个村之间龃龉不小,秦斯当上门女婿已经是丢了大北汪的脸,村长不想在分家上也做得没脸面,当即要吴桂香进去拿来。
秦斯挣扎着起身,“还是我自己去拿罢。”
今日回门,分家不是重点,重点就是把这些书拿来,好在秦家除了他没人念书,那些纸片在庄户人家眼里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
吴桂香像是盯贼一样盯着秦斯,秦斯那屋已经用来放杂物,唐绾帮着翻腾出挤在杂物下的书箱,拍了拍打开给秦斯看,“是这些吗?”
秦斯点了点头,冲她一笑,“走吧。”
“还有衣服?”唐绾说完抿了抿唇,“算了,等咱们回家做新的。”
这屋里都这样杂乱,衣服想来也早就要么拆了做别的要么其他两房拿走了。
唐绾心里气得不行,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再没给秦家人好脸色,当着村长面说:“烦请村长不要写衣裳了,我回家给相公做新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到了我家,自然会好好照顾。”
秦斯弯眉一笑,拉着唐绾的手捏了捏手心,接过村长写好的分家契书和他的五亩田契。
吴桂香哪里舍得把十亩地都给他,推说这些年供养上学不易非要昧下五亩稻田,秦斯懒得跟她掰扯,答应了只要五亩旱地。
等着吧,报应都在后头呢。
拿这五亩稻田,村里人还不得戳着他们脊梁骨骂?
分了家,秦斯没有再留,谢过村长和族老之后,病恹恹地躺在唐绾怀里坐牛车回去。
没等出村口,就见一个年轻男人一身狼狈地跑进来,秦斯眯了眯眸,喊停了牛车在路边等着。
片刻后,就听见秦家那边传来尖叫喝骂声,“输了多少?!十两?!”
秦斯勾勾唇,这才慢悠悠道,“走,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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