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陈芒在楼梯上碰到党委书记姚典,想起雅颂出的难题,陈芒问道:“姚书记,我镜州日报社的朋友对商墓很有兴趣,有可能可以做个专题报道。明天晚上我请他们吃饭,你能参加一下吗?”
姚典看着他,沉默片刻,问道:“这算是公事,还是私事?”
“他们来,是私人行动。但如果发现好的题材,做了报道,那就是公事了。不过,我请姚书记吃饭,算是私事。”
姚典笑了笑,不置可否,往楼上走去,上了两级楼梯又忽然说道:“我知道了。”
看着姚典窈窕的背影,陈芒猜不出她这一句“知道了”到底是算答应,还是不答应。
下午,陈芒专门跑了一趟村里,跟村支部书记和村长了解了一些商墓的有关资料。村支部书记许忠明对这个不感兴趣,说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能做出什么文章来?”说了几句,便抽着烟离开了。
村长朱良才倒是挺有耐心,说道:“其实,70年代的时候,村里泾堂墩就出土了一批璧啊、环啊的玉器,听说是良渚文化时期的产物,当时还有大批记者来过。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两个不同报纸采访的记者,为什么事情吵闹起来,动起手来,其中一个记者推了另外一个一把,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就邪门的把人家给摔死了。
“当时,事情就发生在商墓边上,有人就说,肯定是商代的老祖宗发威了。后来又持续发生了几件不顺利的事情,于是,商墓不可动的传言,便传开了。后来外来人来得就渐渐少了。也不知是害怕了,还是商墓的热度自己消散……”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陈芒倒是没有听说过。
村长朱良才略有些兴奋地道:“你的朋友若是真的能把商墓宣传一下倒是好的,现在都是新时期了,应该不会再发生那种怪异的事情,能把商墓宣传出去,也等于是给我们村里做宣传了!这个时代,宣传是很重要的,都说,工作做得好,不如宣传做得好。可见宣传的重要性。当上村长后,我也随组织参观了一些做法有创新的村,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还是在宣传上。其实吧,我个人觉得,我们商墓村到处都是宝啊,除了这个名头响亮的商墓,还有一些历史悠久的石桥,商墓旁的一些桑地墩里老百姓干活时还经常能挖出东西来,虽然没经过正式鉴定,但我觉得应该也是有些历史的东西。所以说,如果我们村能够好好从这些方面入手宣传好,说不定能塑造一个历史文化名村呢。”说完,朱良才苦笑一下,道,“不过,许书记不相信这些东西。”
陈芒心道,与村支部书记许忠良相比,村长朱良才更有责任心,对村子的发展也更有思路。以后有机会,得向姚典建议让这个村长当书记。
问完了想问的问题,朱良才留陈芒吃晚饭。陈芒推辞了,说反正明天还要来。村长说:“那明天,一定留在这里吃饭。”陈芒想了想说,“那好。”
看看时间也已经不早,本打算直接回城里了。没想到接到了高井水的电话,让他去他办公室。高井水总是这样,不管你在哪里,他有事找,总会让你去他办公室。陈芒看看表,叹了口气,开着车赶回了镇上。
走进高井水办公室,高井水笑着让他坐。态度,比以前他还是计生专干的时候亲和许多。高井水捧着茶杯,笑道:“陈芒,当了领导秘书,成大忙人了?”
“还好。”陈芒说道,“高镇,有什么指示?”
高井水笑了笑,一只手敲了敲桌上摊开的文件,说道:“姚书记派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在短时间内将集镇面貌换一换新颜。陈芒,你是复旦的高材生,你有什么意见?”
陈芒印象中,这是高井水第一次这样谦和有礼地征求陈芒的意见,陈芒还真有些不适应,笑道:“高镇谦虚了。你指示,我做就行了。”
高井水用手指指陈芒,道:“陈芒,在党政办这么几天,学会滑头了?其实,集镇管理这一块也不完全属于我这个行政镇长,但是,既然姚书记派给了我这个任务,我就想将它完成好。陈芒,姚书记可是特地交代,让你参与这一块工作。所以,你也不要想躲懒,说说吧,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看起来,高井水这一次是真的需要他的意见,陈芒想起上次和姚典散步时头脑里闪过的想法,说道:“高镇,我的确有两点不成熟的想法,那我就说一说,不足之处还望领导批评指正。第一,我觉得清水镇太脏了,这一点主要还是得从保洁卫生这一块上入手。第二,我觉得清水镇太空荡荡,如果将街道两旁栽上特别的行道树,比如桂花树,银杏树,只要过两年,整个街道的味道就完全不同了。”
高井水看着他,沉默片刻,拍了拍手,道:“到底不愧是名牌大学生,想法就是与众不同。”
从高井水办公室出来,已过了下班的点,陈芒连办公室也没去,便直接驾车回城。
在夜色之中,由乡村渐渐地驶入城市,总是有一种渐渐饱和的感觉。陈芒也不知道,自己脑海之中,为何会出现“饱和”这个字眼。
但就他来说,的确是感觉有些“饱和”,而且这种“饱和”的感觉,并不难受。陈芒出生农村,但是自从高中以后,便一直在城市生活,他已经习惯了城市的生活。所以,有了车子之后,他都想回到城里。虽然他的家还是在农村,但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农村了。
吃过晚饭,老爸陈勤元又提起了女朋友的事,陈芒无奈,敷衍道:“在谈了。”
“在谈了?”妈妈在厨房洗碗,在围裙上擦着手走了出来,问道,“哪里的女孩子?什么工作?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这是被逼婚的剩男,都要面临的问题。陈芒也和任何一个被逼婚的人一样,听到这样的问题就直接头痛欲裂,于是说道:“等时机成熟了就带给你看。”说着,就打算往外走。
陈勤元看到陈芒要溜,直接喊道:“你要去哪里?”
陈芒道:“我跟在谈的女孩子约好了,晚上喝个茶。”
听到陈芒要去约见女孩子,父母俩相互对望一眼,不说话了。等陈芒走出了屋子,陈母说道:“也不知他是真的去见女孩,还是躲着我们。”
陈勤元说道:“不管是哪一样,都是好的。陈忙这孩子,其他我都不担心,但在谈对象上,我们必须不断给他施加压力,直到他最后给我们带一个女媳妇回来。”
“看你说的,”陈母啐道,“媳妇当然是女的,难不成还给你带一个男的来,真是!”
两人对望着笑了起来。
走出家,陈芒突然有了忙里偷闲的心情,来到了清荷书屋。点了一杯绿茶,随便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瞄了一眼,就听到一个声音说道“陈芒,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不看,也能听出来,这个声音来自“庞清”,文化人加古董玩家。见庞清在对面坐了下来,陈芒客气地问道:“来一杯茶?”
庞清也老实不客气地道:“好。”
庞清在清荷书屋喝茶,经常不付钱。老板娘与他也是老熟人了,也不好意思跟他讨。于是庞清理所当然、堂而皇之的喝着“白茶”。
陈芒心中暗笑:就当我来替老板娘分摊一点庞清喝霸王茶的负担吧。
茶上来了,庞清喝了一口,将茶叶又吐回玻璃杯里,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接着就去摸身上的香烟。摸出来的是七八块钱一包的骆驼牌香烟。陈芒想到自己身上还有烟,就摸了出来。
陈芒是党政办的,清水镇虽然不过是一个小乡镇,但是在吃喝上的开销一点都不吝啬,一般上头领导来,各分管领导在中晚餐接待时,都会发一包香烟,因此香烟足够抽了。
陈芒拿出的香烟是中华,在乡镇非常流行的一种高档烟:“还是抽我的吧。”
看到陈芒的烟,庞清呵呵一笑说道:“那就抽你的了。”
点着了香烟,庞清说道:“陈芒,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最近有一个赌石活动,你想不想参加?搞不好,能赚大钱。”
陈芒笑了笑,他尽管对于赌石很有些感觉,之前去云南无意之中还赚了一把,但是赌石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赌石有一点跟赌博没有区别,那就是当你开始赌以后,上班的心思肯定就没有了。因为上班来钱,跟赌石根本没办法比。
陈芒说道:“还是算了。赌石我并不是强项。”
“你怎么回事?年前不是还喊着要去赌石?这时候,机会来了,你又扭扭捏捏了。而且,凭你对赌石的感觉,我保证,你能赚钱。上次,我们去云南,你不就赌涨了?”
“那是运气。”陈芒笑笑道,“来,喝茶。抽烟。”
在这个问题上,他不想多谈。
“陈芒,我跟你说,这次不一样。这次,我知道,其中有一块石头,肯定能开出价值连城的玉石来。机会千载难逢,你可千万别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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