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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宣礼官的一声唱音,我所坐的金丝鸾凤轿稳稳落下,寻云上前为我掀开轿帘,而前方,南承曜一脸的慵懒笑意,漫不经心地将手递给了我。
我垂下羽睫,再抬起,已经敛去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
带着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我优雅地将手搭上他的腕,步下鸾轿,面前,便是金碧辉煌的紫荆宫。
寻云扶着我一路前行,这本是该疏影做的。可如今,她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三王府中,昏迷不醒。而我非但不能守着她,还得伴着伤她的那人,且温言浅笑,留给世人一双举案齐眉的背影。
继而,我又心内微叹,不该怨他的。他留下了我与疏影的性命,已是最大的仁慈。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在冒风险,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不可能泄露秘密的。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心底却没有办法做到毫无怨尤。
我忆起了昨夜疏影身上淋漓的伤,那么多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裙。当时的我,根本无心他顾,拼尽了全力想要救回她。
待到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我听到南承曜带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竟不知慕容丞相家学渊博,就连女儿也有如此精湛的医术,似乎并不逊于太医院国手。"
我神情微倦,却也能听明白他话语中的猜忌,于是开口,"清儿幼时遭劫,幸得贵人所救,连带教授了些基本医理。"
他含笑问道:"苏修缅的医术自然非同小可,不过,他不是从不外传的吗?"
我心内一惊,世人只知我曾经坠崖遇救,可是,关于救我之人是苏修缅这件事情,只有家中亲近的人才知晓啊。
这一来是依了苏的意思;二来因为父亲也说了,与这种名动天下的江湖人物扯上关系,让外人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可是南承曜却这么漫不经心地一语道破,原来,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城府与手段。
我没有去问他是如何得知的,也没有让诧异写在脸上,只是淡淡开口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王妃,前方便是皇上所居的定乾宫了。"寻云道。
我收敛起自己的心思,带上无可挑剔的微笑,仪态端庄地任由她扶着跟在南承曜身后进了定乾宫门。
当今皇上是一个眉目硬冷的老者,或许是因为在病中的缘故,神情显得有些疲乏。
我双手奉茶,温雅地开口道:"清儿见礼来迟,还请父皇恕罪。恭祝父皇龙体康泰,福寿双全。"
有太监自我手中取过茶杯奉与圣上,他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并令我平身,语气还算温和。
奉茶过后,我便随引导太监退了出来,按例,该是向皇后见礼的。可如今,孝慈皇后已故,中宫之位一直空缺,且南承曜的生母也已过世,于是,引导太监便领着我往庆阳宫方向而行。
庆阳宫中所居的贵妃娘娘,目前地位最高,行管辖六宫之职权。南承曜按例留在了定乾宫,我则独自一人向庆妃奉茶请安。
优雅地下拜,双手捧着琳琅彩釉杯举至眉间,我温婉地轻声道:"恭祝娘娘万福金安。"
迟迟地,没有动静。
我虽低眉敛目,亦可感觉得到两道含义不明的视线,久久地胶着在我身上。
良久,方有一女声慵懒开口,"宝胭,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接下三王妃的茶,别让王妃的手酸了。"
她的语音,柔媚入骨,让人想忘,却无法忘记。
我缓缓地抬眼,看向面前端坐的女子,紫红色的金凤锦花缎罩于身,髻上的宝钿花钗光彩夺目,她就是庆阳宫中雍容柔媚的贵妃娘娘。
昨夜,南承曜虽是唤了她的名,我却并没有往心上去,因为绝没想到他竟敢如此妄为,与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庆妃有染。
内心的讶异不过是瞬间闪过,转念一想,我又不由得暗笑自己的天真。若不是庆妃娘娘能毫不费力地亲近皇上,又有一个在太医院任职的哥哥,只怕南承曜也不会去与她纠缠不清。
可这位娘娘也绝非一般人物,因她的娘家人丁单薄,在朝中并没有太多势力,而她能孤身一人,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宠冠后宫,实属不易。
甚至有传言说,圣上病着的时候,就连奏章也是由她代为批阅。
"三王妃若是不急着走,本宫倒是想找个人陪着说说话。"奉茶礼毕,她状似随意地摆弄着染了丹蔻的长长指甲,慵懒柔媚地开了口。
我温良微笑,"能得娘娘青眼相待,是清儿的福气。"
她带着笑,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王妃大婚之日,本宫原是想要亲自道贺的,不巧皇上头疾发作,因宫里都是女流之辈,不得已只好召了所有皇子回宫。连累三王妃新婚之夜独守空闺,本宫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我心内微微一笑,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不由得想起潋之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女人只要嫉妒心一起,多半会坏事。如今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庆妃这一席话,无论是有意或者无心,语气里已经或多或少地带上了些尖锐与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低眉敛目,答得温婉而恭谨,"百行孝为先,清儿并无怨言。"
庆妃眸光带笑,似不屑又似嘲弄,"我见过你妹妹一次,高傲得很呢,原以为慕容家的女儿都是如此,没想到你还算本分。"
我依旧垂眸轻答,"慕容家的一切都是圣上所赐,清儿又岂敢自傲。"
庆妃娘娘眼中的不屑更甚,且不再费心掩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看向殿门外,神情瞬间放柔。
我有些讶异,一回眸,便看见南承曜的身影步入了前厅。
庆妃柔声笑道:"殿下进来也不叫人通报一声。"
南承曜懒洋洋地笑了一笑,"我素来最烦这些虚礼,娘娘又不是外人,不如就饶了我,能免则免吧。"虽是对着庆妃说话,可他的眼睛却是一直淡淡看向我的方向。
我安静地微笑,未露出任何情绪。
庆妃笑了起来,声音越发柔媚,"三殿下就是这样的人,王妃切勿见笑,日后还需请你多担待些。"
我垂下羽睫,掩住眸中笑意,这句话在旁人听来,是她在以长辈的身份劝导儿媳,且未尝不可,但其炫耀的味道太重,于我而言,我想要装听不懂都不可能。于是,我仍旧微笑,对答有礼,"当不起娘娘的‘请‘字,这原是清儿的本分。"
抬眸,庆妃眼中的得意之色虽已掩饰得很好了,却仍依稀可辨。
而南承曜却忽而一笑,举步到了我的身边,"如此我就先谢过王妃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图,忙起身按礼福了一福,他唇边笑意愈深,抬手扶起我的瞬间,在我耳畔轻语道:"你早知道她是谁了,却还一味地放低姿态,若不是懦弱可欺,便是深藏不露吧?"
我微微一笑,同样轻声答道:"殿下若是希望我争风吃醋,清儿也是会的。"
他低低地笑了笑,气息拂在我的颈间,微痒,我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他笑出了声,似是觉得有趣,又仿佛心情不错的样子。只是,那双幽黑的眸子,却依旧了无温度。
我还来不及叹息,已经听得庆妃的声音有些尖锐地响起,并略带挑衅,"既然三王妃如此识大体,那么,若是三殿下多留在宫中侍奉皇上几日,王妃也是会体谅的了?"
南承曜并不答话,面上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于是我敛身轻言,语音温婉而恭顺,"清儿自然不敢有任何怨言,君父圣体安康,原是我们的福气。再说了,我与殿下既已成婚,注定携手相伴一生,夫妻之间的相处又何须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最后一句"来日方长",我字字轻缓,似含羞,更似含情,而神情举止,却谦良恭谨,让人无可挑剔。蛇打七寸,这个道理我懂,越是无心出口的伤害,就越是能伤人。
再抬眼,毫无意外地看见庆妃面上的笑,已然挂不住了。而南承曜的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意兴盎然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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