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疏知道，她和叶夫人虽然有点交情，但是并不多。
医生和患者家属，银货两讫，所以人家没有义务帮她。
她得拿出来交换的东西。
容疏几乎把嘴唇咬破，“夫人，日后您无论什么时候有什么需要，容疏随叫随到。”
叶夫人伸手把她扶起来，口气又热络起来：“你看你，跟我还那么见外。我刚才是想，该如何让姐姐平息怒火，不是不帮你的意思。”
看起来，她觉得这生意可以做。
容疏松了口气，“多谢夫人。”
“来人，套车进宫。”
别人进宫都需要提前递牌子进去，但是叶夫人不需要。
心急如焚的容疏，也被叶夫人拉上马车。
“一会儿我进宫找姐姐求情，你就在外面马车上等我。这样你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不用多着急。”
叶夫人是个面面俱到的生意人，说话也让人觉得舒服。
容疏点点头，目光里满满都是感激：“今日只能仰仗夫人了。夫人大恩，容疏铭记于心。”
“我们之间，说这些就生分了。”马车辚辚而行，叶夫人面上露出感慨之色，“你也是个重情义的。”
容疏双手紧紧拧着帕子。
姑姑现在该多冷、多疼、多难以坚持！
容疏很想去看看左慈。
下雪天路况不好，马车走得比平时慢得多。
容疏越发心急如焚，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
冰冷的风吹到脸上，如同刀割一般。
叶夫人见状摇头道：“容疏，你要知道，有些事情，现在你着急也无能为力，不如好好想想之后应该怎么办。”
容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苦笑道，“多谢夫人提点，实在逃不过‘关心则乱’四个字。”
“放心吧，不会有大事的。”叶夫人道，“姐姐不是狠毒之人，小惩大诫而已。你那个姑姑，也是个厉害的，这半年多，宫里就基本上只有她的传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容疏紧咬嘴唇，没有做声。
叶夫人又道：“不过在我看来，她是个识趣的，并没有和皇后对着干。原本我以为，她进宫是因为弟弟……”
容疏惊讶，随即垂下眼眸。
她意识到，这些人都是人精。
左慈进宫就是为了替弟弟报仇。
这目的，隐藏得再好，也总有明眼人能看出来。
叶夫人看出来了，皇后呢？甚至皇上呢？
容疏忽然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姑姑甚至还没有挨到皇后的衣角，现在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很难说今日的事情，和皇后无关。
要复仇，还得靠势单力薄的姑姑自己。
指望皇上……容疏觉得前所未有的悲观。
姑姑这条路，选得太难了，却又……别无选择。
不管叶夫人已经知道了什么，容疏都告诫自己，不要在这样的聪明人面前显露出什么情绪。
她未必能给左慈帮上什么忙，但是也不能拖她后腿。
叶夫人这番话，是想提醒她什么，还是警告呢？
叶夫人在这件事情之中，有立场吗？
容疏想着这些，心情竟然比先前六神无主的时候平静许多。
马车来到宫门口，叶夫人叮嘱容疏几句，自己下了马车。
容疏等啊等，时间变得漫长而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从马车侧壁的窗户上看到一顶红顶小轿从宫门里被抬出来。
容疏觉得那肯定是叶夫人。
她抬腿掀开帘子就往外走，却不曾想自己枯坐许久，腿早已被冻麻了。
脚下一个不稳，她竟直接跌下了马车。
车夫惊呼一声，想要伸手去扶她又不敢。
容疏用手掌撑了一下地，但是还是倒下，手肘和膝盖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好在地上还有积雪，缓冲了些。
不过即便如此，容疏也摔得一时之间起不来。
看到车夫左右为难的样子，她咬咬牙道：“没事，我没事，缓缓自己就起来了。”
叶夫人从轿子里出来，见容疏跌倒在地，忙快步过来扶她，“这是怎么了？”
容疏努力对叶夫人笑笑，“无碍。”
她抓紧叶夫人的袖子，“夫人，惠妃娘娘她——”
叶夫人看看送她出来的太监和宫女，低声道：“皇上已经把惠妃娘娘抱回寝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说。”
左慈没事了。
最后还是皇上“英雄救美”。
容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甚至没有再骂皇上渣男。
只要左慈现在没事就好。
跪在这冰天雪地里，是何等酷刑？
“你没事吧。”叶夫人看到了她掌心一片红。
容疏摇摇头：“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夫人，咱们上车说话。”
“好。”
马车开始往回走。
叶夫人又关心了容疏几句之后，忽然问道：“你没有怀孕吧。”
容疏惊讶于她突然提起这个话题，随后摇摇头：“没有。”
其实很多人都开始关心她肚子了。
战大爷是个直肠子，最近每次见她都问她，怎么还没怀上，他等着抱小崽儿呢！
当然，顺带着得骂方素素几句，想念一下姜淮。
——离得实在太远，想见太难。
叶夫人却道：“那就好。”
她伸手握住容疏冰凉的手，“你等了许久，手都冰凉。”
“没事，今日的事情，太感谢夫人了。我……”
“等等。”叶夫人道，“你别着急说感谢，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您请讲。”
容疏以为她要提条件。
这很正常，她也准备好了。
事情人家帮忙了，该负的报酬，她不会含糊。
结果叶夫人却道：“惠妃娘娘，小产了。”
容疏听了这话，只觉得两耳轰鸣，大脑一片空白。
左慈流产了？
她盼望了那么久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左慈一直在调理身体，她想要个孩子。
容疏不知道她是想弥补从前遗憾，还是想提高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毕竟母凭子贵。
但是无论如何，那都是她期待许久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原来，惩罚远远没有结束。
接下来，左慈该如何面对？
容疏想到这里，心如刀绞。
姑姑——
当初，真的就算绑着左慈，也不该让她再回那个渣男身边的。
第二个，这是左慈在宫里葬送的第二个孩子！
容疏眼眶湿润，忽然生出一种掉头回去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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