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关上的大门又被人拍得“嘭嘭”响,这声音如击鼓似的敲在众人心头。
“娘亲!你开门!”
门外传来裴毅的声音,声音软软的,但带着点怒意。
徐娇娇将院门打开,裴毅看到许久未见的母亲,不是冲上去抱住她,和她撒娇。而是大声质问她:“祖母说娘不愿意给阿爹当姨娘,为什么啊!”
徐娇娇满心的慈母心肠逐渐变硬。
“我为什么要给你爹做姨娘?”她平静地反问回去。她的内心不停对自己说:“裴毅一个小孩子,能知道姨娘是什么吗?定是那个老虔婆又挑拨他们母子关系!”
“你不给爹做姨娘,我怎么名正言顺地做小少爷!”裴毅气呼呼道。
院子里的婆子们悄悄退了下去,她们在国公府这么多年,又听了徐娇娇和裴钰吵架的墙角,基本都能猜到事情的原委。
裴钰想逼妻为妾,给更有权势的乐安县主让位。徐娇娇无娘家撑腰,只能吃下哑巴亏。
她们小团体内部默默达成共识——权当不知道。
毕竟她们帮不了徐娇娇,也不想看人笑话。
徐娇娇听了儿子的话,心脏无比地难受,却还是蹲下身和儿子齐平,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你祖母有没有和你说,是她不认我呢?我和你爹可是夫妻,你祖母不认我这个媳妇,害得你不能读书。”
“徐氏!你对我们少爷胡说八道什么呢!”裴毅的奶嬷嬷迅速抱起裴毅,一个小丫鬟上前捂住了他的耳朵。
徐娇娇立马佯装伤心欲绝,哭喊道:“她不让我们母子见面就算了!还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啊!毅儿啊!娘那么疼你!娘恨不得把心掏给你!你怎么能怪娘啊!”
裴毅被捂着耳朵,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他虽然小,没什么辨别是非的能力,可感情上来说,他更亲徐娇娇一点。看着娘亲如此痛苦,他也哇哇大哭起来。
奶嬷嬷忙带着孩子回去,不敢再留。
偏房内的众婆子唏嘘。
“虽然是漠北来的,可她是真厉害,叫人吃瘪的能力头一个的厉害。”
“是啊,和二少爷吵架能堵得二少爷一句也说不上来。”
“本来以为她看到小少爷,就软了。没想到她这心肠是硬的下来。”
“还是小少爷先伤了当娘的心,夫人随便说几句话就把小少爷推出来当枪使,逼着她当妾,她若是狠不下心来,以后就是被夫人压着,再翻不了身了。”
“本以为她上不得台面,现在看未必。我日后还是对她恭敬点吧,万一真叫她逆风翻盘,日子总能好过点。”
“我也是,周邦家的,你是不是早就看出啥来了,才那么献殷勤?”
田喜妹冷哼一声,心里骂她们墙头草。
不过她还是道:“在这个府上,只要向着世子爷准没有错。”
众人才恍然回神,徐娇娇是裴显撑过腰的!
主要是裴显这个世子爷,这么多年来在府上几乎不发号施令。大房那边又有王氏留下来的人严防死守,将大房的日子过成了独立一片天。她们这些下人才都去巴结二房的柳氏。
这么多年,她们都快忘记国公府的真正主子是谁了!
“看来她入府不是偶然,世子爷给她撑腰,也是想借机敲打我们。”一个婆子惊魂未定。“还好我现在在这儿!”
上次被柳氏一闹,她们这些人满腹牢骚地留在了芙蓉苑伺候徐娇娇,回头这么一看,徐娇娇说不定是她们的福星呢!
至少她们现在勉强算得上大房的人了!
一大早,徐娇娇被儿子搅和了好心情,到了未眠居也是强颜欢笑。
剪霜等人听说了昨晚和今早的闹剧,都没在她面前提这糟心事。倒是裴锦棠从自己的妆匣里拿出一根小木簪,欢欢喜喜地戴在徐娇娇的发髻上。
“送给婶婶!”小姑娘一笑,露出了豁牙。
徐娇娇看到裴锦棠的豁牙,一早上的坏心情立马烟消云散。
“哈哈哈,我们棠棠换牙啦!”
裴锦棠立马捂住嘴,哼声道:“都是昨晚裁冬嬷嬷给我做鸡架吃!”
裁冬立马戳穿她:“还不是小小姐闹了好几日,非要吃凉拌鸡架!这么冷的天,哪能吃凉拌的!豁牙了好,长长记性。”
“......”裴锦棠委屈极了,一张小脸都皱巴了。
“没事儿,换乳牙嘛,过些日子就长出来咯。”徐娇娇哄了她好一会儿,裴锦棠才又开心起来。
裴锦棠高兴了,又拿出一箱子的积木让徐娇娇陪她玩儿。
玩了半个时辰,两个人都被剪霜拎起来去学礼仪,一上午过去,两个人饥肠辘辘地吃了一大碗的饭。
“哎哟,自从二少夫人来了,小小姐食欲都比以前好了!”
徐娇娇:“......”
怀疑你们在说我能吃,但是没有任何证据。
她在未眠居吃的要比在芙蓉苑里多,因为未眠居的伙食特别好。虽然都是在大厨房拿菜,可大厨房的下人也是会看人下碟的。
徐娇娇院子里去领饭菜,只有一个荤菜,四个炒菜并一碗汤。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几个婆子呢!
为了让婆子们吃饱饱,她在未眠居就多吃点,这样晚上回去就能少吃点了。看她多为人着想!才不是她好吃!
吃完午饭,裴锦棠拉着她一起去她的小屋子里睡午觉。
徐娇娇不困,将她哄睡着之后,出门吹吹冷风醒醒神。她在裴毅那的失落,在裴锦棠这里得到了慰藉,可裴毅终究是她的亲儿子。
她怅惘,痛苦,又没有办法。在这个府上,裴毅想见她轻而易举,可她想见裴毅,难如登天。
在旁人眼里,她或许是个狠心的母亲,毕竟她对裴毅说的话那么伤人。可哪有人看到她遍体鳞伤的心了呢?
难道孩子对一个母亲的伤害,都是这个母亲活该吗?身为母亲,她就要一直受着,忍让吗?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默认,一个母亲为孩子付出是她必须做的事情。他们歌颂母亲的伟大,让她们挡在儿女的苦难之前,牺牲自己,成全孩子。
裴钰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来逼迫徐娇娇退让。
可他完全忘记了,徐娇娇自小没有母亲,她是父亲和兄长带大的。她骨子里是男子那样的决绝,一旦认定,就绝不会回头。
她会痛苦,却不会耽于痛苦。
徐娇娇躲在墙角哭得太专注,以至于没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一道严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哭什么?你丈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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