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天阳彻底放弃了,瘫坐在地上,一脸的委屈和迷茫。
“我父亲是个孤儿,生下来几天就被扔在一个寺庙门口,寺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养他几年就死掉了,他辗转又被另一个道观收养,做了几年道士,最后道观里只剩他一个人。
道观建在山里,有一天深更半夜,一个女人钻进我父亲的被窝,之后我父亲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来,差点丢了小命,不过自那以后,他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下山后不停跟女人谈恋爱,整个人容光焕发,修为大涨。”
“草!”常狄爆了粗口,“你爸这是被女妖精吸了阳,学了龌蹉手段,下山采阴修炼,入了邪门吧。”
窦天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常狄话糙理不糙,戳中了他的痛点。
“我父亲这辈子换女人如衣服,但从来没有想过要生儿育女,一个发誓要飞升的人,不可能甘愿被凡间任何人和事羁绊,但兴许是作孽太多,他不停的被反噬,八十三岁那年,差点没能挺过去。
那时候他在业界已经大有名气,长得帅,看起来跟二三十岁小伙子似的,又有型又多金,多的是女人往他身上扑,我母亲就是其中一个,也是八字最补我父亲的一个,如果说我母亲是救我父亲于危难的良药,那我就是药到病除后剩下的药渣。
我生来命运就完全被掌控在我父亲手中,一边享受着他给我带来的丰厚的钱财地位名誉,一边帮他做着那些肮脏不堪的丑陋事情。”
窦天阳说到这儿,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缓了一下才说道:“我母亲死后,我父亲给自己立了一个痴情种的人设,从此不再碰女人,外人都赞他长情,只有我和他心里最清楚,他采阴已经到了极限,再采下去,便是恶贯满盈,万劫不复,所以他改了路子,开了寿衣铺子。”
原来开寿衣店不是窦坤生的老本行,他是八十多岁才开始做寿衣生意的。
“五十多年前,很多人肚子都填不饱的时代,我父亲就独辟蹊径,他不仅做普通的寿衣,还做黄袍马褂、旗袍中山装,甚至还有洋装。
那时候土葬还很盛行,这类小众品的定位对象肯定不是一般人,而这些人中很多都是受过思想开化的知识分子,他们本就想要跳出旧思想的牢笼,就算多花点钱也要标新立异。
等名气打响了,他就开始宣扬自己能在婴幼儿夭折前的弥留之际,将他们的灵魂聚拢起来,助他们重新投胎转世,还能重回现世母亲的肚子,这一点大大迎合了正处于失子之痛的父母的心理。
但他们永远不知道,我父亲的确能用手段聚拢那些残缺的灵魄,可目的是为了给自己进补,让自己保持年轻健壮的体魄,这也让他成功活到了一百三十多岁。”
我不禁唏嘘,窦坤生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还要卑劣阴险。
柳玄意冷哼:“你看起来也很年轻啊。”
窦天阳眼神闪烁,哆嗦着嘴唇说道:“谁……谁还不想多活几年呢?”
常狄一脚踢在他身上,恶狠狠道:“修炼之途千千万,你们父子却偏偏选了一条最邪门的路子,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想做他窦坤生的儿子吗?我有的选吗?”
或许是常狄这一脚踢断了窦天阳仅剩的一丁点自尊心,他呼啦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掀开上衣下摆,把我吓了一跳。
随即我就被他腰上那枚黑色火焰型印记吸引住了,我赶紧凑过去,低头盯着那印记看:“这……这是幽冥黑焰?”
“你竟然认识?”
窦天阳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之前他可是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的。
我点点头:“我奶奶是巫族大祭司,她懂的东西可多了,你这印记应该是胎里带的,不是啥好玩意儿。”
“你说的对,但不完全对。”窦天阳放下衣摆,说道,“这东西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却是移花接木自我父亲。”
我惊讶道:“他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来,其实是为了让你帮他挡劫的?”
窦天阳点头,满脸悲苦:“他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从来都是只管自己,视人命如草芥,槐小姐既然知道这是幽冥黑焰,那必定明白,带着这种标记出生的孩子,是魔胎,生来便是坏种,幼年时便会克死所有身边人,如果不能被渡化,成年后十之八九会成为我父亲这样为祸一方的大魔。”
常狄恨恨道:“既然对自己的定位这么清晰,你怎么就不往好路上去靠,想办法脱离你父亲的掌控?”
“你以为我没有努力过吗?”窦天阳有些歇斯底里了,“我跑过逃过,每次被他抓回来,都会遭到他非人的虐待,他逼我穿寿衣、睡棺材、吃断头饭,甚至泡尸油澡,再有自制力的人在这样的摧残之下,又能坚持多久?”
常狄质问:“那他现在已经死了,你来找我们,应该是请我们帮你扭转现在的局面,而不是助纣为虐,让我们送他去阴阳涧!”
“不,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父亲最终还是替我考虑过以后的。”窦天阳眼睛里重新有了光,“他对我说,只要在他死后两周内,把他成功送进阴阳涧,他便可以去冥界做官,到时候想要帮我摆脱幽冥黑焰,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在骗你。”柳玄意淡淡出口,“被幽冥黑焰标记过的人,是没有资格再去冥界做官的。”
窦天阳顿时喊道:“不可能!我说过,他死前一个月任职檄文就下来了,你们那天明明也看到了,难道还有假?”
我和柳玄意对视一眼,都发现不对劲。
之前我们以为窦天阳是跟窦坤生沆瀣一气,是他亲手帮窦坤生裹了纱布写了任职檄文,现在看来这里面另有隐情。
柳玄意便问道:“一个月前,你都帮窦坤生做了什么?”
窦天阳回忆:“一个月前的夜里,他把我叫到跟前,说冥界的任职檄文已经下来了,他的大限就要来了,让我帮他做好一切准备。
他交给我一张黄表纸,上面用朱砂笔写着任职檄文,他叫我把黄表纸融在朱砂里,在里面埋白纱布,等我将白纱布再拿出来的时候,洁白的纱布没有染上任何脏污,反倒是黄表纸上的檄文出现在了纱布上,然后按照他的要求,将纱布一圈一圈裹在他的身上。”
所以一个月前,在窦坤生身上还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的时候,纱布已经裹上身了,他真的是把窦天阳算计的明明白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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