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师,很多画家的作品都是老年或者死后出名,但他还没到老年,画展便受到推崇,是我们这个圈神一样的存在,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
周?
她想起哪里眼熟了。
不就是周大伟吗?
曾在生产队,还画过Q版板画,那时候周大伟周知青思维就已经超前了,难怪会取得成功。
她年老后,生锈的记忆中翻出李彤的身影。
难怪李彤当年算计周大伟,原来是看上周大伟的潜力了……
她跟自己孩子说:“我们当初是一个大队的,都是下放的知青……”
她家孩子原本是嫌弃她,与她有代沟的。
但提到过往,孩子双眼发亮,她也心生欢喜。
“妈,你这么厉害,居然认识周大师?!”
她有点心虚,“不熟……”
“那周大师在乡下都干些什么?做过什么?”
这是孩子第一次这么专注看着自己,她虚荣心爆棚,似乎找到活着的动力。
她开始说周大伟的事。
可她真的和周大伟不熟,除了道听途说来的,没几个故事讲给孩子听的。
故事重复多了,孩子便又没了耐心,似乎她一张口,他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孩子眼底对自己的专注又没了。
她开始编造故事,虚构一个“周大伟”出来。
她说,当年周大伟和他的爱人在一起是被迫的……
她说,周大伟不喜欢他的爱人……
她还说,周大伟和他的爱人是堂兄妹。
她说了很多。
她看得出来,她的孩子很喜欢八卦周大伟的私人生活。
她家孩子看她的眼神,又燃起光芒来。
可她没想到孩子会将事情闹到网络上!
起因是有杂志社对周大伟展开采访。
艺术圈不少人推崇他,毕竟他是改革开放后头一批大拿,还是取得最成功的,在时下最热门的app上以文字形式展现出采访内容。
很多人都转发留言了。
唯独她的孩子,跑到下面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她孩子:我有个亲戚,是长辈,当初和周大师一起下乡当知青。小道消息,当初周大师娶他爱人是迫不得已,周大师和她还是堂兄妹……
很多人在下面留言,导致事情闹大,周大伟亲自下场澄清。
周大伟:有嘴别乱说,我爱我妻子,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接着又道,会给她孩子寄诽谤的律师函。
闹到最后,才知晓当初自己告诉孩子的话,都是假的,还要赔偿诽谤的金额。
她家孩子觉得丢尽了脸面,离家出走,将烂摊子丢给自己。
可怜她老都老了,还要遭这份罪受。
老伴儿也跟她闹了一通,说她老都老了还不安分,又将旧账翻出来,问她当年婚前借的千把块究竟拿去干嘛了!
老都老了,脸还丢了一通。
至此,她严苛自己的嘴,没了年轻时的冲动,缩起龟壳过日子。
……
再说回与李彤一起去讨说法的另一个厂员工。
李彤这边进展很顺利,她那边也不遑多让。
顶替她名额的女人,已经结婚生子,工作单位却一般。对方压根不怕她闹出去。
于是她想出去女人孩子学校闹,去女人爱人的单位闹,才顺利达成目的。
两个人名额虽然被顶替,也无法拿回大学生身份,但捞了一笔钱,断了联系,成功在京市落户,顺带买了间自己满意的院子。
未来,确实过得比普通人要好些。
社保正常缴纳的同时,鸭蛋这边来京市后第二次高考成绩也下来了。
是专科。
鸭蛋十几岁那会儿的确读书不错,但经历一段婚姻,又被娘家嫌弃,即便乔钰带她去看过更广大的世界,心态也变了,没年轻那会儿的冲劲儿和记忆里。
考上专科已是极限。
她填报的学校离京市很远。
她知道,留在这里,就会受到乔钰的照拂。可她不想给人家添麻烦。
她与周家的缘分,早随着爷爷奶奶的去世,就断了。
她执意留下,就是没脸没皮……
人走,肯定要打招呼的,还买了好茶叶送给乔钰,好酒送给燕子。
鸭蛋朝乔钰鞠躬,“婶子,多谢你了。”
乔钰见她没下跪,只是鞠躬,摆了摆手,“我说过了,是看在你奶的面子上。”
“不守信诺,或是没良心的人,谁还管我们母子几人的死活?是婶子你人好,我才拼出一条活路来。”
乔钰看了看鸭蛋,又回忆起她儿时稚嫩的脸,叹息:“以后遇到啥事儿,记得打电话。你这孤儿寡母的,在外容易受欺负。”
孤儿寡母……
这不是指死了男人嘛?
鸭蛋只是离婚,没死男人……
燕子看了看婆婆,发现婆婆神色如常,又想起婆婆性子,这是在暗骂呢。便没再提醒。
当事人听到这句“孤儿寡母”,不也没啥反应吗?
有的前夫,可不就跟死了没区别吗?
鸭蛋点了点头。
不管是不是客套话,她都知道乔婶说出这句话是好心。
鸭蛋扭头对一双儿女道:“过来,给你们乔奶奶磕头。”
乔钰还想制止,鸭蛋道:“乔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下跪的行为,但孩子还小,膝下有黄金这些不存在,就当他们给你拜个早年。”
乔钰瘪嘴。
这离拜年还早着呢。
到底任由俩孩子磕了两个响头。
既然是拜早年,乔钰给塞了几块钱,只当做是压岁钱了。
鸭蛋推拒不过,又抹了把眼角的泪,道:“乔婶,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不会再让我奶留下遗憾。”
“好,你能想通就好。”
鸭蛋坐在火车上,又想起当初自己的决定。
她不想下乡过苦日子,只想嫁个对自己好的。
奶让她上赶着周大伟,她排斥这样的行为,她错了吗?
她当然没错,不然乔婶这么多年后,不会拉她一把。
大家都没错,只是她当年以为嫁的这个人对她好就成。
殊不知,奶说的才是对的。
嫁人哪有这么简单?女人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庭。
得看这个家庭对儿媳怎么样。
可惜当时她尚且年幼,没将奶的话听进去,还嗤之以鼻。放不下身段去讨好一个自己没感觉的人。
如今再回首。
当初如果嫁给周大伟,或是周家任意一个男孩,她过得肯定很如意。
就像乔婶和燕子姐的相处般,把婆媳当姐妹一样处,生活中没有糟心事儿。
娘家管不着,婆家也不管,自己当家做主,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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