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毅松心里一动，压抑着汹涌而来的情绪说：
“我不知道。”
“嘿嘿，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脆皮松，我过段时间就满十八周岁了。”
“是吗，满十八周岁，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我想……”
想了半天，最后来了句：
“我想搞个对象。”
“……”
“脆皮松，你怎么不说话？”
高毅松嗓子像卡住似的，说不出一个字，胃里又开始抽痛，晚饭吃下去的那些东西，开始在胃内疯狂作祟，他怕自己这个时候会吐出来，拼命忍着，步子缓慢的扶着谭小絮在黑夜里继续往前走。
“十八岁，成年了，搞个对象不过分吧？”已经喝醉的人流里流气的问。
“不过分。”高毅松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要看看，李大茂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要是敢说谎，我、打爆他狗头！”
高毅松在漆黑的路边找到自己的吉普车，打开后座车门，把谭小絮塞进去。
谭小絮一进去，直接歪倒在后座上，嘴里咕哝了两声，然后一动不动，睡着了。
高毅松努力给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脱了，垫在她头下，防止磕坏她帽子上的狍角。
夜里气温骤降，原野上的潮气在车玻璃上凝结出一层霜冻，高毅松铲掉车玻璃上的霜冻，然后钻进驾驶室。
开着吉普车回了连队。
汽车在篱笆院外停下。
谭小絮家的院门还没锁，高毅松打开后座车门，试图叫醒谭小絮，但是谭小絮睡的昏天黑地，根本叫不起来。
高毅松只好费力的将她抱下车，进了院子。
堂屋门上已经挂了一层用来挡风的芦苇帘子，要用手往外掀开才能进去。
高毅松两手抱着谭小絮，腾不出手。
听到屋里有汤小鹏说话的声音，高毅松叫道：
“小鹏，帮我掀下帘子。”
“高指导员？”
汤小鹏推开芦苇帘子，看见高毅松抱着个人站在门口。
再看那狍角帽子：
“姐？我姐怎么了？”
汤玉梅在屋里也冲了出来，看见高毅松抱着谭小絮进屋，吓了一跳：
“小絮！”
“婶子，没事，谭场长她只是喝多了。”
“喝多了？！”
汤玉梅、汤大鹏、汤小鹏姑侄三个震惊的异口同声。
高毅松已经抱着谭小絮来到里间，把她放在炕上。
谭小絮脸蛋通红，嘴唇通红，整个人显示出从来没有过的娇媚。
她在热乎乎的炕上翻了个身，嘟囔了句：
“接着喝，感情深、一口闷……”
然后再没动静了。
汤玉梅跟到炕边，心疼道：
“怎么喝成这样?她根本就不会喝酒。”
“她不会喝酒？”高毅松意外。
“是啊，从来没喝过！到底为的什么喝酒？”
高毅松把今天到火车站接站、事后又请兵团来的技术人员吃饭的事说了，喝的有点多，找不到宿舍在哪，高毅松索性把她带回来。
汤玉梅听了事情原委，倒不怎么担心了，但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心疼闺女刚当上场长没多久，为了应酬喝成这样。
“多谢你了高指导员，你也快回去吧，你阿姨已经在家里等着急了。”
话音未落，阿姨就找了过来。
高毅松跟阿姨离开，走出院子，耳边不断回荡着谭小絮喝醉后说的话，“我想搞个对象”，“十八岁，成年了，搞个对象不过分吧”。
他喜欢的人情窦初开了，而他却连一句回应都不敢给。
胃再次抽痛，酸甜苦辣剧烈翻腾。
他突然扶住身旁的木栅栏，弯腰，“哇”一声，终于吐了。
“毅松，你怎么了？”
阿姨忙伸手扶住他，生怕他跌倒。
不过高毅松没跌倒，只是扶着篱笆，痛苦的吐着。
高毅松连吐了几口，终于把胃内吐的干干净净，这才勉强开口说话，声音里带着几分虚弱：
“我没事，可能着凉了。”
“你大衣呢？”
“在车上。”
“天这么冷，你怎么把大衣脱了？明知身体不好，还不好好穿衣服，都多大了还叫人操心？”
阿姨数落着，到车上拿了大衣，披在高毅松身上。
“快回家，到热炕上躺着，热炕上躺躺就好了。”
高毅松回了家，脱了衣服躺到炕上，阿姨特意把炕烧的很热，热的几乎发烫。
见高毅松眼睛微闭，似乎是睡了，这才熄了灯，回自己屋。
下半夜，阿姨怕炕冷了，又起来，从外面抱了捆苞米杆，整个填进炕洞里，把炕重新烧热。
等早上高毅松醒来时，炕还是温的。
阿姨进来：
“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高毅松面带微笑：“没事了。”
见他表情轻松，应该是真没事了，阿姨这才放心：
“昨晚吓我一跳，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吐了？”
“谁吐了？”谭小絮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来。
紧接着，谭小絮进了屋。
高毅松立马裹紧被子坐起身，望着谭小絮已经完全醒酒，变得生龙活虎，完全没有昨晚醉的路都走不稳的样子，不得不惊叹她逆天的恢复力。
“阿姨，昨晚谁吐了？”
阿姨抱歉的看看高毅松，对谭小絮实话实说道：
“昨晚毅松送你回家，出了你们家院子就吐了。”
谭小絮一脸不解的望着高毅松：
“昨晚喝酒的人是我吧，怎么你吐了？”
“不知道，可能……转移了？”
“？？？”这都行？“那现在怎么样了？”
“睡了一觉，已经完全好了，你怎么起这么早，没多睡一会儿？”
阿姨见两人聊上了，默默的退出了屋子，让他们在里面说话。
谭小絮坐到炕沿：“你能送我回场部吗？现在起来就送？”
“好，那你先出去，等我穿衣服。”
谭小絮看见高毅松裹紧被子、生怕自己走光的样子，明明里面穿了衬衣的。
刚过门的小媳妇也没这么娇羞。
谭小絮忍不住嘀咕了句：
“出息！”
起身走出屋子。
高毅松松开被子，起床穿衣，只刷了个牙，跟阿姨交代一声就带谭小絮出门了。
上了车，谭小絮悠闲的靠着靠背，不知在想什么。
高毅松忽然鼓起勇气问：
“听说你快满18周岁了。”
“嗯，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婶子说的。”
“唔……”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谭小絮忽然半边身子凑了过来：
“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我能买得起的。”
谭小絮翻了个白眼，又坐了回去，双臂抱胸道：
“你买的起东西难道我就买不起?看不起谁呢！”
高毅松听她说话带着股怨气，不由得心口揪痛，嘴上却开起了玩笑：
“自己买的，跟我送的怎么能一样。”
“……”
一阵长久的沉默。
高毅松问：
“想好了吗，要我送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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