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夫人已经睡着了。你不要在地上躺着,地上很凉,我扶你起来,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好吗?或者我给小夏打电话,我让他来好吗?”刘婶心疼的跪在地上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可他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刘婶怕极了急忙拿出手机,准备给小夏打电话。
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忙打开猫眼看了一眼,看到纪南星回来了,她想也没想就打开房门出去了。
纪南星刚刚把许浪放到沙发上都没来得及关门,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转过头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
“刘婶,你怎么在这里?”
“少奶奶,你可回来了夫人做了满桌的菜,一直等你,一直给你打电话,可是你的电话都没人接,发信息也不回。
她很担心你,刚才又发病了,少爷都快被她打死了,现在满头是血,躺在地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怎么叫他都叫没反应,你快点过去看看他好不好?”
纪南星没有听完她说的话,就已经冲去了对面的房子。
她没想到陆北烨居然把带容清瑜到这里来了,还住在她的对面。
本来他今晚是不想回来的,但是许浪不靠谱,他喝醉了。
总不能带着他去酒店开房吧,所以只能先来这里暂住一晚上。
没想到陆北烨居然在这里等着她。
所以他是没看到她留给他的纸条吗?
她是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了吗?
他都不要她了,为什么还非要缠着她?
到底想干什么?
纪南星虽然满心的埋怨,可是看到他那么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做成一团满头的血的样子,又于心不忍。
圣母心发作心疼起他来了,急急忙忙拿来医药箱帮他擦拭伤口……
陆北烨却像不知道疼一样,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管不顾抱住了她,像抱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抱住了她。
不敢松手,不敢放松哪怕一点点,好像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像指尖的沙悄然溜走了。
“陆北烨,你受伤了,你放开我,我帮你处理伤口。”
她轻轻安抚着,哄着他,可是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是执拗的抱着她不肯松手。
“陆北烨你松手好不好?你勒得我痛了,我快透不过气来了,松手吧,求你了,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她拿他没办法,只能慢慢哄着。
她一直觉得容清瑜病得很重,她的注意力都用在容清瑜身上。
可其实一直在一个精神病人身边长大的陆北烨,他其实才是更痛苦,病得更重的那个。
他的童年经历了那样的可怕的梦魇,又在父母刀光剑影的婚姻里被绞的血肉模糊。
不断的承受着来自最爱的人都虐打,辱骂,一边接受着妈妈的爱,又一边接受着妈妈的厌恶和憎恨。
他应该比任何人都痛苦,煎熬,割裂吧。
可是谁在乎过他的感受?
她的妈妈发病的时候就把他当做他爸爸,发泄她心中所有的愤恨。
老爷子只会觉得他性格古怪,嫌弃他,疏远他。
谁问过他挨打的时候痛不痛,被骂的时候难不难过?
这一切他全都自己扛着了,那么努力的成为了爷爷想要的精英,天才,冷漠无情只是他保护自己脆弱内心的铠甲。
纪南星不想跟他共情,可是却深深的共情了他的痛苦,不自知的回应了他的拥抱。
眼眶就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她在为他流泪吗?
其实也不全是。
她更多的是在为自己流泪。
陆北烨似乎是感受到了她身体的颤抖,才慢慢松手,慢慢清醒,慢慢放开她。
沉默不语,没有抬头看她。
安静的任由她帮他处理头上的伤口。
冰冷的消毒酒精沾着棉花落在他的伤口上,他的身体也只是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
全程都没有喊疼……
他不说话,南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两个人之间只剩沉默,直到纪南星帮他处理完伤口。
他才从鼻腔里挤出来一句:“谢谢!”
纪南星看着他白皙的俊脸上格外清晰的手掌印,脖子上指甲抓过的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无法想象容清瑜当时的情绪有多激动,下手有多狠。
更无法想象,容清瑜当时把他当成他爸爸时,对他骂的那些话有多难听,多刺耳。
一定比刀子还锋利,刺在心上的刀一定比打在身上的伤更痛吧。
那些刺耳的话,她听过的。
即便是一个旁观者,她都能感觉到深深的刺痛和绝望,又何况是当事人。
纪南星的眼泪,本来已经都撤回去了的。
可是看到他伤痕累累,却默不作声的时候,又再一次眼泪决堤。
又不敢让他看见,只能迅速背过身去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又忍不住埋怨他。
“下次阿姨打你,你可以躲,可以跑啊!你为什么要蹲在这里让她打呢?
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认知不清,她糊涂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打的是谁?
你有可能会被她打死的!”
陆北烨还是没说话,深寒的目光浅浅凝视着她。
纪南星匆忙抹着眼泪,见他不说话,更是恼火了。
“陆北烨你不疼吗?为什么不躲呢?”
问出最后那句的时候,她的声音是哽咽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乎,所以特别生气。
气他不懂得保护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更气自己的无能为力和多管闲事。
明明这个男人不要她了,他都和那个凶手,恶魔站在统一战线,不管她的死活了。
为什么她还要要回来给他处理伤口,还要管他的死活,还要心疼他?
她不该管的,明知道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可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痛快的撒手走开?
为什么就是这么没出息?
“不疼,不疼,我都习惯了。小时候我总觉得是我不够听话,不够优秀,不能哄爸爸开心,所以因为我的出现让妈妈失去了爸爸。
如果我妈没有怀我,没有生我或许她们的感情会一直很好。
爸爸就不会背叛妈妈,不会去外面找别的女人。
妈妈就不会生病,就不会打我。
所以她打我,是我的错,我毁了妈妈的一生,我该打。”
陆北烨低着头,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
灯光照在他背上,投射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他就好像是在跟自己的影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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