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他该在桌底
人一走，侯秀才也坐不住了。
“大人，夫人，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若是能将功抵过也是好的。
“既然如此，那侯秀才不如再同我来看看，这一摞药方中，有几户人是比较硬气的吧。”顾玉竹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知道衙门人手不够，之前选的那几户人家，都是随意抽出来的，结果却洗刷了他们一通。
她就不信这么多人，个个都能被收买。
宋成业按了按她的头，“我来同侯秀才核对，你去吃饭。”
顾玉竹鼓着腮帮子：“你先去吃吧，我这会不饿。”气都给这些人气饱了。
宋成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眼侯秀才。
侯秀才被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
他猛然意识到，县令夫人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子。
县令大人肯定不喜欢自己和夫人有过多的接触。
“要不然，我还是自己……”
话没说完，他就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耳边擦过。
宋成业就这样出去了。
侯秀才愣了愣，发现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自己和县令夫人。
再看看外面天色，最后一缕黄昏被黑夜掩盖，天幕上挂着一两颗闪烁的星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侯秀才，侯秀才。”顾玉竹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喊了两三声也不见得他答应，奇怪地问，“你可是今日急着回家？还是饿了？要不然你先去吃饭。”
侯秀才冷不丁地回过神，赶紧摇头：“倒也不是……草民还是赶紧把剩下的全部写出来交给您吧。”
他将那些念头全部甩出了脑海。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对夫人只有尊敬和感激，绝对别无他想，也无需怕什么。
顾玉竹到底是隶属于现代人的观念，也没觉得不对，和侯秀才一人坐在了一边桌子，开始核对起剩下那一沓药方里的人。
侯秀才是亲自一点一点地将这些药方搜罗过来，和病人也有所接触，对某些人倒是印象深刻。
据他的形容，有的人脾气硬得上茅坑里的石头，有的人脾气软得是地上的狗屎。
顾玉竹嘴角抽抽：“……侯秀才，还真是别具一格地看待。”
这样的形容方法，真的能拿去教学生吗？
顾玉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万一教出来的学生一个不满意，在考卷上面又是写臭石头又是写臭狗屎的，正阳县的名声，岂不是就完了。
侯秀才满脸的一言难尽：“夫人要是见过了，大概也会是这样想的。”
顾玉竹非常好奇：“你这样说的，我倒是非要想见见了。”
侯秀才嘴皮子动了动，好像在说“别想不开”，但这话只在嘴边转了一圈，最后变成了：“臭石头可以见见，臭狗屎就没什么必要了。”后者指不定已经被收买了。
顾玉竹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
她又翻出了一张药方，发现上头皱巴巴的，问：“豁，桃核承气汤，这又是哪户人家？”
桃核承气汤，适用于急性盆腔炎，胎盘滞留，肠梗阻等。
但这份方子又有些许不对。
这里头加了大蓟。
顾玉竹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看完这个药方后，她气得把药方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丧尽天良的东西。”
“大坏蛋！”小白也在她脑海里偷偷骂了句。
侯秀才又被吓得抬头，不明所以。
而也就是这时，宋成业提着一个巨大的饭盒回来了。他案台上的东西一一清除下去，将饭菜摆出来，又拿了三个碗，“再生气，也要吃饭，侯秀才也一并用膳吧。”
碗落到掌心，侯秀才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手脚局促得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宋成业难得地多说了一句：“不必拘束。”
“哎，哎，好，多谢信命大人。”侯秀才又谨慎地做了下来。
他拿着碗，看了看气得不行的顾玉竹，踌躇道：“夫人，这张药方做不得数，那吃药的人，已经故去了，您就算要找证人，那人也不能再起来为您作证。”
顾玉竹突然紧盯着他，“你说吃药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侯秀才小小地点了点头：“妙仁堂之前打出招牌，说但凡是在他们那里开的，吃了没有用的药，都可以凭借方子退回去，我就是在妙人堂外正好碰到那少年郎，对方拿了方子和药回去，却被赶了出来。”
他当时见此情况便动了恻隐之心，叫住了少年，买下了这张药方。
后来得知少年的母亲已经死了，他本想将这药方扔了，可一想到是花钱买来的，丢出去后心都在痛，他又将其捡了回来。
顾玉竹听完他的叙述后追问：“那你有没有问，他的母亲是如何死的？”
侯秀才摇头：“我当时并未追问这些。”
少年人已经很伤怀了，他也不想再往对方的伤口上撒盐。
顾玉竹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宋成业说：“我有一种直觉，这人很重要，比其他人都重要，我们要找到他，让他来当这个证人。”
桃核承气汤经常用于治疗重症，而重症，是最容易死人的。这份方子，或许就是导致那少年母亲的死因。
宋成业夹了一颗鸡丁塞进顾玉竹嘴里，“吃完饭，我陪你去找。”
顾玉竹将鸡丁嚼吧嚼吧吞咽下去，道：“可是我想现在就去——”她已经等不及了。
又是一颗肉塞进了她嘴里。
“你吃饭，我去找。”宋成业说着又要起身。
“哎等等。”顾玉竹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算了，一起吃饭吧，吃了饭再去。”
对方一个下午都和自己待在一起，出去这么会儿工夫又回来，肯定是没来得及吃饭的。
自己的时候不觉得，看对方时，才发现忍不了这点。
宋成业低头看她，漆黑的眼底藏着些难以察觉的情绪：“这会儿又不着急了？”顾玉竹嘟囔着：“着急是着急啊，可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怕你一出去就晕了，我好不容易把你养成这样的，再饿回去可不行。”
初见时，对方那瘦如枯骨的模样她现在还历历在目。
宋成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顺势坐下，继续给她夹菜。
侯秀才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在桌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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